没想到双方这还没交手呢,夜骞就双膝一软。
他两条腿是显而易见的在打颤,见大事不好,赶忙将手中木杖照地上又一敲,众女便又起身,挥舞着利刃朝惊梦,白雅袭去。
“杀了!杀了!全杀了!特别是颜非昔和...!”
他惊惧的看向白雅,白雅也正站在凌冽的寒气中盯视着他。
夜骞心弦猛地一震,立刻手忙脚乱的将手杖上的竹笼全部解下,“不能活,一个都不能活,一个都不能...一个都不能...”
无数被夜骞驯化的邪祟和妖灵一时间倾巢而出。
惊梦见他如此惊慌,心中甚是困惑。她转过脸本想问白雅什么,却见白雅眼中已然闪烁着无法遏制的怒火。
“惊梦!”白雅忽然唤道。
“是!”惊梦立刻答应。
“他罪不容诛,这次可以毫不留情。”白雅凝住目光,冷冷说道。
惊梦眸眼瞬间一亮,唇角一勾,欣喜的说道,“是!”
夜骞闻言,慌不择路,手心急忙朝后推动一掌,将凌烟楼的大门破开,逃了出去。
“你逃得掉,我就不叫惊梦。”
惊梦说着双手朝身侧一抡,两条火蛇高高腾起,嗖嗖往门外追去。
“我去了!”她眉眼弯弯的对白雅说道。
“好。”白雅颔首。
随即只见惊梦脚下轻点,便飞身追了出去。
等在门外的柳玉娥先看到一个衣服破烂的中年男子破门而出,落荒而逃,紧接着是两条只有在除夕、元宵夜才见过的幻术火蛇,最后就是熟悉的惊梦的身影。
“欸!欸!”
柳玉娥朝惊梦唤了几声,惊梦完全没听到,飞檐走壁紧追着夜骞,很快就消失在视野中。
“玉娥姐姐?这是什么啊?”
几个姑娘躲在柳玉娥身后,害怕的问道。
“什么是什么?幻术!没见过吗?!”柳玉娥因为心虚,声音越发尖锐了。
“含闻!快关上茱萸阁的门,然后把那些人堵住,看什么看,没什么好看的!”
含闻赶紧带着茱萸阁的姑娘们将喝得烂醉的酒客关在阁内,然后又分做两队,将两旁看热闹的人都挡住了。
“这...这是在做什么?”有人踮着脚尖问道。
“不会是在打架吧?”
“打架?!谁和谁打架?”
“是是是!女人打架!没见过吗?”柳玉娥灵机一动,“我茱萸阁和凌烟楼不合十年了,打一架不正常吗?”
茱萸阁的姑娘们一听,先是面面相觑愣了一下,然后由含闻上前小声问道,“玉娥姐,真要打架啊?”
柳玉娥瞪了含闻一眼,“见机行事!”
茱萸阁上,裴棠正站在窗前俯瞰着这一切,心中七上八下,“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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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烟楼内,白雅正以意念驱动寒霜,寒霜带着耀眼的光华,顷刻间就将那些半成品邪祟绞杀殆尽。
他凝目看着楼内这一片混乱,见几只邪祟想跑,抬手广袖一甩,数道晶莹剔透的冰凌飞出,当即让它们灰飞烟灭。
这些都不在话下,但令白雅头疼的却是那些虽然手上刀械已经被缴下,却还不依不饶挥舞着双手冲上前来的凌烟楼姑娘们。
他只好左一掌,又一掌,掌控着力度将她们推倒在地。
“神明大人...神明大人...”
白雅忽然听到柳逢君的哭喊,“快来看看非昔姐姐,她好像不行了!”
白雅闻言,立刻带着凌冽的寒气闪现柳逢君和颜非昔身边。
柳逢君紧皱着眉头,怀抱着身上染满斑斑血迹的颜非昔,眼中都是泪花,“您快看看,非昔姐姐怎么了?”
见颜非昔痛苦的咬着嘴唇,面容也开始发生变化,白雅蹲下身,“将她放到地上,你从台上下去。”
“什么?”柳逢君明显不舍得松手。
“她要幻生了。”
“幻生?”
“完全变回姑获鸟,再没有人类的感情。”
柳逢君闻言眸眼一颤,只见颜非昔抬起苍白的脸,沾满血的手指还不停推他,“你走,你走,我不想你最后对我的印象是那样...你走!”
“非昔姐姐...”柳逢君已经泪如雨下。
“逢君,下去吧,给我点时间。”白雅凝视柳逢君说道。
柳逢君垂下眼睑,像是正在努力下决心,片刻后他才小心翼翼的将颜非昔放到地上,起身走到一旁,然后又重重跪下朝白雅一拜,“神明大人,求您一定救救非昔姐姐。”
白雅微微颔首,“那些女子身体里已经没有了煞气,但还没清醒,交给你了。”
白雅说罢手一摆,一道霜雪筑起的屏障立刻隔开了他们和柳逢君。
柳逢君紧握着拳头,深吸了口气,两边刚爬起身的姑娘就猛地朝他扑抓了过来。
“姐...姐!”
柳玉娥正在凌烟楼外焦急的来回踱步,靠是不敢靠近,急是心急。忽闻柳逢君急切的声音,她柳眉一挑,立马不管不顾的冲进了凌烟楼。
“姐!她们失去理智了!我又不能打女人!怎么办?!”
柳玉娥见弟弟被三四个凌烟楼的姑娘按在地上打,她立马双眼冒火,撸起袖子,“怎么办?这还不好办!含闻,给我带人进来!!”
含闻一听,立刻朝两旁的姑娘们大喊道,“姑娘们!逢君被打了!跟我上啊!”
茱萸楼的姑娘们立马换了副面孔,咬着牙的,皱着鼻子的,提着裙子的,边走边扎头发的,一股脑儿就往凌烟楼里冲去。
“给我打!敢打我弟弟,把她们一个个都给我打清醒了!”柳玉娥咬牙说着就拎起一个压在柳逢君身上抓挠的姑娘,照脸上就是一巴掌。
“有仇的报仇,没仇的也可以解恨!”含闻说道,一看她就是平日里没少受凌烟阁姑娘们的气。
雪之障外姑娘们打做一团,雪之障内却安安静静,颜非昔忍受着身上剧烈的疼痛,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她双眼却一直看着白雅。
“对,就这样看着我,不要分心。”
此刻白雅双眼泛着耀眼白光,他的手正覆在颜非昔额头,纯澈的神力光华流淌,将颜非昔因为即将幻生而颤抖不已的身体笼在其中。
“神龙君...”颜非昔痛楚的凝了凝眉,眼角不自觉落下泪,气若游丝道,“我...我不行...不行了...”
“坚持住。幻生后你再难修得人形,颜非昔,看着我的眼睛,没到放弃的时候。”白雅唇角紧绷,眸中冷冽光华已经溢出眼眶。
颜非昔咬着早已破皮流血的嘴唇点了点头,喉间艰难的上下吞咽,尽是血腥,她能感觉到脸上渐渐覆满了羽毛,遂将身侧双手紧紧攥紧抵抗,长长的指甲都陷进了肉里。
半柱香后,脸都被抓花了的柳逢君精疲力竭的靠在栏杆边,忽然听到雪障里一声尖锐鸟鸣,他被吓得直起身,呆呆的看向雪障,“非昔...姐姐...”
正在扭打的姑娘们也闻声蓦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下一瞬,只见雪障炸裂崩开,一道凛冽寒气横扫过来。
众人只见云水台上寒气缭绕,一位乌发白衣的男子正站立其间。
“丰姿隽爽,风度翩翩...”
“器宇轩昂,星眸若神,他果然是神仙...”
茱萸阁的姑娘各个看傻了眼。
“非昔姐姐!”柳逢君见颜非昔弱不禁风,晃晃悠悠的从白雅身后走出来,立马冲了上去。
颜非昔面色苍白都有些发青,但唇边浮出了一抹浅笑,“逢君...”
柳逢君赶紧将她扶住,上下仔细打量,“你没事了吗?”
颜非昔点点头,“没事了”
“还需静养。”白雅说道。
台下柳玉娥已经打得衣衫不整,发髻凌乱,见亲生弟弟又像路边小狗一样巴望着颜非昔,心中憋气,一巴掌打在身下那姑娘脸上。
姑娘立刻捂着脸,雨带梨花的看着她说道,“我都醒了你还打我?”
柳玉娥瞪了她一眼,姑娘立刻委屈的躺下身去。
“玉娥姐姐,咱们逢君怕是不中要了...”旁边茱萸阁的姑娘说道。
柳玉娥没有说话,站起身,吸了吸鼻子,扭了扭身上的腰带,走上云水台,劲直对向颜非昔的目光。
“我弟弟才十七岁,你不要打他的注意!”柳玉娥说道。
“姐!”柳逢君一阵羞赧,又要急眼。
只见颜非昔弱柳扶风般弓腰一礼,“玉娥你们姐弟两的救命之恩,非昔定当涌泉相报。”
“不要不要!”柳玉娥还没说话呢,柳逢君就紧张的说道,“非昔姐姐养好身体最重要。”
柳玉娥看着弟弟深吸了口气,半天才吐出来,心中惨然难说,嘴上却一点不肯吃亏,“你当然得涌泉相报,老娘都破相了!从今往后,凌烟楼的收入我收一半。”
“姐!”柳逢君立刻瞪大眼睛,难以相信的看向柳玉娥。
“好。”颜非昔却十分爽快的答应了。
柳玉娥这才勉强满意的转身离开,走的时候还顺便捡了几根散落在地上的白色羽毛。
“姐...”
“干嘛?这位大人说了这对煞气有用,丢了多浪费...你...不介意吧?”柳玉娥侧着身子问颜非昔道。
颜非昔嫣然一笑,“不介意。”
“嘁,最讨厌你这种笑...走了。”柳玉娥挥着羽毛说道。
见柳玉娥带着茱萸阁的姑娘们回去了,颜非昔才想到什么,皱眉说道,“神龙君,有劳您费心,我已经没事了...快去帮那位巫女姑娘吧...”
白雅却眉梢微微一挑,“不用,我不在,她才更能放开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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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跑了,你逃不掉的...”惊梦双手掌着火焰,站在道路的中央问道。
夜骞身上的衣袍已经被环绕在他身边的两条火蛇烧得褴褛不堪,头发也被燎得发出一阵阵焦臭。
“喂,你究竟多少岁了?他们都说你是老头,可我看你...”惊梦竟然还游刃有余的和他聊起天来,“好像是未老先衰?”
夜骞喘着粗气,歪歪倒倒的倚靠在手杖上,“摄灵之术总有些副作用,我根本不介意...”
“哦,原来如此,外表就算了,那你的战斗力...也像老头?”惊梦故意讽刺他道。
“你!”夜骞咬了咬牙,“我也有个问题,你一个桃源人,御火巫女...守护神为什么会是神龙君?”
“嘶...你好像对这一点...”惊梦挑了挑眉,“很是在意?”
因为宫美雪那坑货完全没提你的守护神是神龙白雅!我要是早知道是他,躲都躲不急,怎么可能还会出现在这里。
“来嘛,说出你故事,我让你死得轻松一点。”惊梦调笑道。
夜骞冷笑一声,“以神龙君的个性,绝不会让你杀我的。”
“噢?你还挺了解白雅,”惊梦抿了抿唇,“确实,白雅在的话,我是不能动手的,可是...欸?怪了,你说白雅今天怎么没来?”
她说着瞟眼看向夜骞,脸上浮现一抹久违的邪魅笑容。
夜骞顿时后背一阵炙热,他侧过脸,就见一条火蛇缠上他的腰,爬上他的背脊,对他仰着脑袋吐信子。
夜骞手中的木杖瞬间脱手落地,他立马倒身滚在地上,想要将身上的火扑灭。
惊梦眉眼一弯,走到正在打滚的夜骞身前停下,她弯下腰,乌黑的长发垂在粉嫩润泽的脸颊两边,“怎么样?说不说?”
夜骞愤恨的看向惊梦,“我说了你是不是就会放过我?”
“喔...这个嘛...那算了,我不听了。”惊梦说着就抬起手,一道咒轮立马隐约出现在夜气中。
“不不!等一下!你绝不能杀我!不能!因为!因为...”
惊梦歪过脑袋,“因为什么?”
“因为我是神龙君爱徒的弟子!”
闻言,惊梦眉睫一震,“白雅爱徒的弟子...”
“怎么?这么简单的关系想不明白吗?”
惊梦拧眉想了一阵,嘴角一撇,“你想骗我,我从未听白雅说过他有爱徒。”
说罢她又抬起手。
“有!有!鹤仙婉宁,我身上的天赐照灵就是鹤仙亲下,不信你去问神龙君!”
惊梦想起白雅看到夜骞身上天赐照灵时的震怒,眉头微微一蹙。
“怎么样,算起来我算是神龙君的徒孙,不能杀我吧?”
惊梦抿唇一笑,笑里半点温度都没有,“可是白雅说了,你罪不容诛,我不必手下留情。况且,若你所说属实,你和白雅有这层关系,我就更得杀了你...”
夜骞完全没想到眼前这个巫女竟是这样邪性,她此刻眸中闪烁的恐怖笑意,他只曾在嗜杀的人眼中见过。
“再见。”
惊梦嘴角一勾,手上便唤出一道红得刺眼的咒轮。
此时夜骞眼角余光瞟到旁边有条臭不浅水沟,他咬牙一滚,竟然从惊梦脚边滚进了水沟中。
“欸?”惊梦被他这一举动闹得有点困惑,“你这是...”
“怎么这么浅!还以为能做个水遁逃跑...”夜骞躺在臭水沟中咬牙嗫嚅。
忽然,他眸光一颤,只见那张阴森到可怕的脸又出现在视线上方。
“不说你是不是白雅的徒孙,你可是隐门六品啊...难道只会躲在暗处使坏?真是令人失望。”惊梦摇头道。
“你...”夜骞躺在沟里,双手握成了拳头,“士可杀不可辱...”
惊梦看着他点了点头,“对嘛,你啊,早该有这样的觉悟...”
见惊梦掌前红光大现,夜骞只好任人鱼肉般闭上眼睛,嘴唇颤抖的嗫嚅道,“宫美雪...你真是害死我了...”
正在惊梦想要一招解决他的时候,却听身后传来个熟悉的声音。
“惊梦,手下留情。”
“哈?”惊梦本来有些不开心,扭头一看居然是周身拢着翡色神光的花神如意和花妖昭雨,遂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小丫头不够义气。”如意将手中扇子一折,唇角微挑说道。
惊梦愣了一下,“哈?我不够义气?”
“这是我们发誓要亲自手刃的仇人,你居然想独自解决!”昭雨走上前来 ,垂眸看了一眼躺在臭水沟立里的夜骞,不满的叉腰说道。
“我...我哪有?!”
“你知道花神司有多少人等着他出现吗?你要是一掌结束了他,多便宜他啊...”如意也轻飘飘的走过来说道。
“哦?那...你们的意思是?”
“将他交给我带回花神司,我们有三百六十种花木之刑,还有一百八十种草木之刑...”如意笑得春风和煦,“他要一一试过才能死呢...”
“宫美雪!宫美雪你在哪里?!救命!”
夜骞心中疯狂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