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刚到野花堂门口,正好碰上了刚走进花庭的李长弈和裴棠。
惊梦顿下步子,黑幽幽的眼眸盯向他们身后的崔则进。
“惊梦,出什么事了?”李长弈一脸紧张,上上下下打量着惊梦。
惊梦却紧抿嘴唇,快步从他身边掠过,径直走向崔则进。
“巫...”
崔则进刚刚张嘴,就见惊梦手上红光一闪。
“欸?”裴棠惊讶的看着刚刚还站着崔则进的地方,“消...消失了?”
“惊梦?”李长弈也有些疑惑。
“碍眼的玩意儿,我提前送他去了鬼门。”惊梦说完,便捏着拳头踏上石阶。
“明衍,这是怎么了?”裴棠小声问道。
“神龙君中了血咒。”明衍紧皱着眉头,看向野花堂。
---
惊梦来到冬室门外,芳狼正抱着阿律蹲在门外。
阿律一直站在芳狼怀里挣扎,伸着手飙着泪,拼命想进冬室看白雅。
惊梦沉吟一声,赶紧快步走进冬室。
白雅闭着双眼,歪靠在香榻,烛光下,他的脸色苍白如雪,痛苦憔悴的模样比上一次神力自噬更甚。
只一眼,惊梦简直就心如刀绞。
她眼眶通红的跪到白雅香榻下,紧靠着茯神鸢,抬头看向正站在一旁施法的张真遥,声音哽咽的问道,“怎么样了?”
张真遥的面色从未这样凝肃,“虽然我已经封住了神龙君手臂上的全部经脉,但它还是不停想往上钻。”
惊梦一听。泪水马上模糊了视线,她紧紧捏住手,“它?...活的?”
张真遥点点头,“血虫。”
“血虫?”茯神鸢蓦地睁大眼睛,嘴角都有些颤抖。
惊梦鼻头一酸气,晶莹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无声落下。
“惊梦,别急,我试试能不能将它逼出来。”
惊梦抬起满脸是泪的脸颊,看向张真遥,“可以吗?”
“虽然不知道是哪一门养出的血虫,但应该是没问题。”
听张真遥这么一说,惊梦紧攥的手才松开些许。
“别哭了,”茯神鸢对惊梦说道,“道士都这么说了,我们就勉强相信他一次。”
“你这小子...”张真遥瞪了茯神鸢一眼。
惊梦咬着嘴唇点点头,又担忧的看向白雅。
见白雅额头全是豆大的汗珠,惊梦赶紧拿过矮桌上的香炉,点燃香料,竟然不顾白雅是否答应,便强行给他沐香纳灵。
随着她的指尖在白烟中不断挑拨舞动,红色的咒灵便缓缓随烟雾升起,纳进白雅的身体,果然,白雅手上的疼痛得到了几分舒缓。
这时候李长弈,明衍和裴棠也先后进来了。
“张真遥,需要我帮忙吗?”明衍问道。
“嘁,看不起谁?”张真遥的喉咙明明都已经发紧,却还在逞强。
“一会儿我把血虫逼出来,再劳烦你。”他隔了一会儿又说道。
“好。”明衍点头。
李长弈见惊梦正跪在白雅脚边,双肩颤抖,似乎是在哭泣,一颗心不由得揪了起来。
他走到惊梦身边蹲下,“别担心,我相信张真遥和明衍。”
惊梦没有说话,只是满眼是泪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半晌之后,张真遥双目圆睁,双手交叉,指尖青光大现。
“快!谁给我个引子?!”
众人还没明白他的话,李长弈只觉腰间匕首被人快速抽出。
他抬眸望去时,惊梦已经挥着他的匕首在自己手心深深的划了一道,大颗大颗的血珠顿时就从外翻的皮肉中涌了出来。
不说其他几人,就连张真遥也愣了一下。
“怎么做?”惊梦鼻尖立刻晕了一层细汗,她抬着流着血的手问道。
“放...放到神龙君手下就好。”张真遥说道。
惊梦将匕首递还李长弈,跪到香榻下,依言将一直滴落血珠的手近近的靠在白雅的指尖。
白雅闻到浓郁的血腥味,微微睁开眼睛,见是惊梦,便吃力的张开苍白的唇沙哑道,“惊梦,离远些。”
惊梦抬眸看见他痛苦憔悴的样子,顿时又流下泪来,她紧紧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张真遥见状,赶紧朝明衍使了个眼色。
明衍会意,立刻走到惊梦身边蹲下,“惊梦,远一点,给我一点反应的时间。”
“听话。”白雅气息微弱的皱了皱眉头。
惊梦吸着鼻子看了他一眼,果真将手掌往下放了’一点‘。
张真遥对她真是又无奈又好笑。
“那就准备好了。”他说着双手一发力,一条暗红色的血线被他的法力从胳膊逼到白雅的指尖,他再一用力,血线竟然破皮而出,冒出头的血线嗅到浓郁的血腥,立刻直奔向温热的鲜血之湾。
只见金光一闪,明衍出手极快,再反应过来时血线就被控在了他手心的佛印之中。
白雅深深出了口气,全身立刻舒散下来,惊梦赶紧起身,用干净的手一把扶住白雅。
“没事了,没事了...”门口的芳狼安慰阿律道。
白雅抬眸虚弱的看向惊梦,“哪用割这么大的口子?”
惊梦连忙将流着血的手藏到身后,抿唇笑了笑。
“嘶...”忽然间,惊梦感觉背在后面的手被什么磨得一痛。
她转过身望去,见是李长弈,他正拿着一张手绢,轻轻的替她按住了伤口。
“这里有创伤药吗?”李长弈看着她问道。
“啊?”惊梦有些意外的眨了眨眼睛,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有!”回答的却是裴棠,他赶紧跑到野花堂翻了一阵,拿着花十上次留下的药跑了进来。
李长弈干净利落的帮惊梦包扎,裴棠在一旁笨手笨脚的配合,不一会儿,惊梦手心的伤就止住了血。
“多...多谢。”惊梦看着手上规整的绷带说道。
李长弈抿唇一笑。
一直看着他们的白雅轻咳了一声,想调整姿势坐直身子。
惊梦赶快扶住他,“小心别碰到伤口。”
“嗯。”
“多谢刺王。”白雅坐起来一敛衣袖,看向李长弈柔和一笑。
李长弈忙摇了摇手,“神龙君客气了。”
---
“哇!你们看!果然是条虫子!”茯神鸢看着明衍手心说道。
惊梦闻言,一边扶着白雅,一边够长脖子看去。
“我看着有点像童戎山那边的血虫啊。”张真遥歪着脑袋,指着血虫说道。
“神龙君你看呢?”明衍走了过来,将那弯曲如红线的生物拿到白雅面前。
白雅观察了一会儿在明衍手心上空扭曲挣扎的血虫,点头道,“确实是童戎山血虫咒。”
“童戎山血虫咒?”惊梦俯下身,茫然的看着血虫。
“那是什么?”裴棠也好奇的问道。
“那今天就教你们些新东西,”白雅温言笑道,“童戎山的水中盛产怪虫,那里的术士会将自己...或别人的身体浸泡在水中等待怪虫吸附,一个人身上大概可以吸附成百上千条怪虫,有怪虫吸附后,他们就会开始暴饮暴食,以血来养虫,一条血虫养到成年...一般要花五六十年。”
“一直吸附在身上五六十年??”茯神鸢惊讶问道。
“很多术士都坚持不了五六十年就死了,所以要养出一条血虫相当困难。”张真遥说道。
“那她还真大方。”惊梦冷哼一声。
“那...”李长弈问道,“要是被这血虫入体会怎样?”
张真遥深吸了口气,“不管是凡人还是如神龙君这般的神明,血虫一旦入体,若不立刻断去入体部位,不出一个时辰...血虫就会浸透肌肉,深入骨髓,侵入头脑,宿主会头疼欲裂,七窍流血而亡。”
裴棠倒抽了口凉气,“宫博士怎么会有这样歹毒的东西...”
李长弈也沉吟一声,抱起了手。
“张真遥,”白雅说道,“这次真是多谢你了。”
“应该的,神龙君,”张真遥拱手,然后直起身笑看向惊梦,“不过幸好我在,不然,不知道这丫头会做出什么吓人的举措...”
张真遥话中意味深长,惊梦一听,脸颊却有些红了,眼尾扫到白雅好像在看她,她赶紧朝李长弈那边别过脸去。
明衍此刻却神情凝重的看着惊梦,想到刚刚在照夜台发生的那一幕,心下很是担忧。
“道士哥,你真厉害!”茯神鸢一拍张真遥的肩膀说道。
张真遥被他拍得往前跨了一步,“小子,你要拍死我?”
茯神鸢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又笑着帮张真遥揉了揉。
“不过...”张真遥眉毛一挑,“怎么?愿意叫我哥了?”
“叫,叫!”茯神鸢一边笑一边帮他揉肩又揉手,“你们都是我的哥哥!”
“真是便宜你小子了!”张真遥得意的撇了撇嘴。
---
丰和坊的宫宅前,盛杰撑着只剩半条命的宫美雪敲响了门上的兽环。
厚重的大门嘎吱一声打开,来开门的是一个身着华衣的俊朗少年。
少年看了一眼盛杰,又看向宫美雪,她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脖颈上还有一圈又红又肿的水泡。
“你...你是?”盛杰问道。
少年幽幽的看向盛杰,两片极薄的嘴唇微微张开。
“是谁...伤了我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