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川虽然年仅十岁,且从小娇生惯养,但他的体力和耐力却是极为惊人,周生看了一眼跟着自己步伐走了大半天的韩川,眼中闪过一丝惊奇,这可不像一位整天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啊。
“少爷前方五里处有一小镇,我们去吃点东西吧,今晚便可抵达卢阳了。”
韩川有些木然的点了点头,再次回身看了一眼帝都的方向,皱了皱眉头说道:“周叔,你说秦帝能查出是谁杀了我的父母吗?”
“苍穹之下莫非王土,只要他想,定能查到!”周生拍了拍韩川的肩膀,抬头看向远方,眼神闪烁不定。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很快便来到了这名为石洲的小镇,小镇并不是很大,甚至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能称之为镇,但由于坐落在帝都与皇城之间来往的人却不少。
通过青石堆砌的城门,便是一条人来人往的大街,街旁摆满了各种小吃、商品,不时有人驻足讨价还价一番倒也热闹。
几个与韩川年纪相仿的孩子,嬉笑着同他擦身而过,手中拿着亮晶晶的糖葫芦开心的笑着,与一直低头跟在周生身后的韩川形成了鲜明对比。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来到了镇子中央,那里有一座拔地而起的三层楼阁名为顺兴,有着与这小镇格格不入的规格,酒楼的周围环绕着上百个摊位,与刚入小镇街上的有些不同。
“周围百里的贸易皆聚集于此。”周生只是简单说了一句,便带着韩川来到了酒馆之中,一楼大厅共有三十六桌,已经坐满了大半。
韩川迈进大厅之时突然心中一动,转头看向一个角落,那里坐着一位身材魁梧的老人正在静静吃着身前的饭菜,随后目光又被厅内几人的高喊声吸引了过去。
“离阳宫谢广,求见听潮阁。”
“坐荒山,听江湖浪涌,落子定乾坤!好一个九荒山听潮阁!”
谢广求见的人还没未出现,韩川便听到不远处一位背剑少年和同桌的两人念叨了一句。
随着三楼门响,一道身影飘落而下,头戴斗笠看不清样貌。
“老宫主三月前失踪至此难寻,还请阁主指点一二。”谢广对着身前黑衣人弯腰行礼说明了来由。
“银五百。”
一道冰冷的声音自斗笠下传出,谢广挥了挥手,身后几人抬出一口大铁箱放于那人身前。
“葬神山。”
黑衣人只说三字,竟然单手拎起铁箱带起一道狂风飞出了顺兴酒馆。
“哈哈哈哈,师兄听到没,现在什么人都敢打葬神山的主意了。”
“混蛋,你是想死吗?!”谢广拔出腰间宝刀,转身看向了临门处那三位背剑少年。
“说句实话而已,兄弟莫要找死。”坐在正北的白衣少年抬头,脸上带着笑意。
“我离阳宫在此地立教二百余年,还没有谁敢如此大言不惭。”谢广说着向前一步跨出,身上竟然嘎嘎作响隐约有罡风四散。
“哈哈哈,区区三重楼,口气倒不小。”
话音刚落,大厅内响起一声剑鸣,白衣少年身后长剑出鞘三寸,寒光刺眼,剑身上方有一仙鹤展翅。
“静雨山!”
谢广皱着眉头看向那柄长剑,竟然收刀带着身边几人骂骂咧咧走出了酒馆。
就在众人以为风波已停的时候,只见一位少年红着眼睛,抡着拳头,朝那白衣少年跑去,随后被坐在他身旁的同伴一脚踹倒在地。
“谁家的野孩子,赶紧带走,刀剑无眼。”
韩川忍着腹部传来的剧痛爬起身来,竟然再次冲向三人,他死也不会忘记那柄天天出现在他噩梦中的长剑。
当那少年再次出脚之时,周生一步来到韩川身后将他抱住退到大门处。
“周叔放开我,我要杀了这帮恶魔。”韩川红着眼疯狂的大喊着。
“速速将他带走!”白衣少年放下酒杯斜视一眼,背后宝剑长鸣一声。
“你们杀我父母,我死也不会放过...”韩川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周生捂住了嘴。
“等等!”
周生并没有理会白衣少年的话,直接抱起韩川向着门外飞身而去,但没走出几米,便被随行的两位少年拦在了巷中。
“你说我们杀你父母?你可姓韩?”白衣少年冰冷的声音自周生身后传来。
周生并未说话,而是将韩川夹在腋下,抬拳朝着身前的两位持剑少年轰去,一道罡风破拳而出竟然将其中一位硬生生轰退数米,随后周生抱着韩川飞上了墙头。
“区区三楼武夫也想从我手中逃走?既然是韩家余孽,那就去死吧!”白衣少年脚尖轻点,身随剑去。
剑如灵蛇,只是瞬息便将周生刺落墙头,看着口吐鲜血胸口一个大洞的周生,韩川的眼中已经没有了恐惧,而是不应该在此年龄出现的死寂和疯狂。
他站起身来,发疯似的冲向那位刚刚落地的白衣少年,却在他身前三米处被一道剑风掀翻,飞出十几米后重重摔落在地上。
不过片刻,韩川再次拖着浑身散架般的身体站了起来,又一次朝着那白衣少年跑去,又是一道剑风,比上次更胜几分,韩川倒飞而出重重砸在身后墙上,只觉喉咙一热,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险些晕死过去。
“你的父母死有余辜!”白衣少年语气冰冷,举起手中长剑。
“你们才该死!”刚刚还奄奄一息的韩川,丹田处突然爆发出一抹碧绿色的光芒,顺着血脉涌向全身,又瞬间隐去,他再次站起身来,竟然犹如一头幼虎般向着白衣少年狂奔而去。
少年并没有在意韩川的异样,因为在他眼中,那个韩府余孽已经死在了自己剑下。
一声剑鸣在巷中回荡,自白衣少年手中飞出的长剑,竟然被一只大手一巴掌扇飞,没入一旁墙中不断震荡。
白衣少年一脸震惊的看着拽起韩川飞身而起的老人没敢再进一步。
不知过了多久,韩川从噩梦中惊醒,短短几天他竟然经历了两次生离死别,而这次他并没有过多的悲伤,因为有一道更坚定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
他要为他的父母报仇!他要给韩府那几十号活生生的性命报仇!他要给那个想要照顾自己长大的周叔报仇!
“以你的身份是不可能接触到碧血龙涎的,说来听听。”救下韩川的老人从屋外走来,饶有兴致的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我并不知道您说的是何物?我要去给我父母报仇。”韩川说着刚想起身,却被身体上传来的剧痛拽住了身子,经过几次挣扎后才支撑着身体坐到床边。
“世间有蛟,五百年化龙,更有异能者蜕变为凶兽碧龙,碧龙精血可凝血丹称为龙涎,凡人食之可续二百年寿命,武者食者必上十楼。”
“十楼?”
“人间有武者,一楼一层天,十楼为绝世,再登见道山,观之、登之、凌绝顶,再上一步为天人!”
这是韩川第一次听江湖密事,竟然有些出神。
“现在不是你小子问我,而是老夫问你?”
韩川回过神来,凝思许久突然说道:“我没见过您说的碧龙,但在我五岁那年,父亲曾经受邀带我去洛川青龙湖,我曾不小心落水,在我昏迷之时做过一个噩梦,有一头巨大的凶兽将我吞入口中,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几天之后。”
“青龙湖?哈哈哈,还真是和老夫有些渊源,你应该谢谢老夫才对。”老人大笑着开始打量身前的少年,眼中闪过一抹多年未见的光芒。
“您能救我回来肯定实力不凡,可以教我吗?”冷静下来的韩川自然看出了身前老人的不凡,见过那白衣少年之后,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根本报不了仇。
“教你?哈哈哈哈,好!磕头拜师。”老人大笑几声负手而立。
韩川看着面前的老人心中骤然一惊,此刻他眼中的老人犹如一座插入云中的山峰望不到边际!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韩川高喊着跪倒在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吸气,试着感受气的存在,将它们引到我手指的位置。”
从拜师,到传功,两人没有多说一句废话,仿佛这本就是天定的缘分。
老人来到韩川身前,将手指点在他的腹部,韩川只感觉有一股暖流在丹田处旋转。
他闭上眼睛,一次次的尝试着感受老人所说的气,然后将它们慢慢引导流向自己的丹田处,随后又跟着老人的手指在体内慢慢游走,经过八十一次停顿之后,那股气走遍了韩川的全身,他顿时感觉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身体中涌现,又慢慢流淌汇聚到自己的丹田之中,形成了一个极小的光点。
“记住这条气的运行路线,从现在起,每时每刻都要让你体内的气按照这条路线运行。”
“那有一柄刀,每日挥刀直到用尽最后一口力气,去感受你手中刀的重量,感受每一刀落下时的走势,感受它切割落叶,甚至在空气中划过的触感,感受它传给你的悲欢离合。”老人起身指了指墙上那柄快生锈的铁刀。
韩川从未接触过修炼,更没有问老人为何要如此修炼,他起身摘下铁刀径直走到院中,开始认真的挥刀。
老人并没有教他任何刀法,他也没问,只是按照心中感觉,不断而又认真的挥着那柄对他来说分量不轻的铁刀。
但很快,韩川便感觉双臂像灌了铅一般,不要说挥舞了,就是抬起双臂对他来说都犹如搬起一座大山。
他使劲摇了摇头,甩开不断流进眼中的汗水,随后咬紧牙关猛然用力,再次完成了一次劈砍一头扎在地上。
但那柄闪着寒光的铁剑再次出现在他脑海中,韩川艰难的弯起手臂,支撑着身子慢慢坐了起来,猛吸几口气后再次握紧铁刀。
直到韩川的身影随着落日余晖跌倒在地,再也没能爬起身来,老人将他拎到床上看了许久,随后走到屋外,深邃的目光落到了千里之外。
“也许一切都是天意,那老夫就随你一次吧。”
第二日清晨,韩川并没有看到老人的身影,他吃了几口桌上的食物,再次提刀走到院中,每一刀落下,都很认真,他试着去感受手中的铁刀,但很快又会被身体上传来的疲惫和剧痛终结。
无法思考那就继续挥刀,蕴藏在韩川心中的复仇之火已经越烧越旺,仿佛变成了一种可怕而又强大的力量占据着他的身体。
当他再次瘫倒在地的时候,老人举着一个巨大木桶从院外飞来,将一些不知名的药材扔入其中,注满水之后他将双手插入水中,不过片刻水竟然沸腾了起来,老人并指在手心处划过,竟然将自己的血液掺入了其中。
随后一把拎起韩川扔入木桶之中,那皮肤灼烧般的刺痛让他瞬间清醒,痛苦的大喊一声刚想起身,却被老人一把按住了肩膀。
“这也是修炼。”
听到老人的话,韩川眼中闪过一抹疯狂,他忍受着全身烈火灼烧般的剧痛坐入水中,脸上的表情开始扭曲,只感觉全身的皮肤正在不断燃烧,那股钻心的剧痛让他几次险些晕死过去。
但剧痛之后,身上灼伤的皮肤又被水中散发着淡淡光芒的药水包裹,像是在沙漠中暴晒了许久后跳入了一潭冰凉的湖水中,那种透心的舒畅感让韩川清醒了过来发出一声惊呼,全身的伤痛竟然瞬间恢复。
就这样,韩川日复一日的重复着相同的一件事,而这一练便是六年!
这六年里老人并没有再教韩川任何的功法和武技,韩川也没有问过老人一次,他就那样坚定而又执着的练着,那套真气运行的方法,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竟然在他睡觉的时候都可以自行运转。
他也在一次次的挥刀中,感受到了那犹如和自己产生了某种连接的铁刀,他可以感受到刀身劈落时,空气在它两侧滑过,他可以在风吹来的时候,通过调整最细微的角度让刀走的更加流畅,他甚至可以感受到那柄刀在岁月中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