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天张罗着挣工分，就怕过年分不到足够的粮食，家里的人明年就只能饿肚子。
孩子每天在家里，偶尔看见一眼，平时大多是跟着村里狗蛋那几个孩子混在一起玩的。
村里的孩子都这样，秦大也不觉得有什么。
可如今儿子掉进了池塘，现在一病不起，他心里总算觉得害怕了。
“快别说这些了！”
秦大着急的嘴都要起燎泡了，偏偏身边还有个人一直在说个不停。
现在天早就黑了，进城也看不见路。
“我去把村里的刘大夫请来，让他给孩子把把脉。”
能稳住是最好的，实在没办法，就只能今晚把孩子送进城了。
晚间路黑，万一遇见其它不该有的事儿呢。
这个年代，大家都穷。
万一路上遇到一些不怀好心的人……
秦大嫂一把攥住他的胳膊，哭道：“我已经请过他了，他说，这孩子只有城里的大医院才有办法了！”
“当家的，你可得想想办法筹钱啊！”
她哭的凄惨，情真意切。
秦大沉默了一下，也不知有没有答应，直接出门了。
等院门响了一声，秦大嫂才得意的笑出来。
床上的孩子一骨碌爬起来，抱住她，“娘，我装的像不像？”
秦大嫂摸了摸他的脸，“大宝真厉害。”
说完，她又催促。
“快躺下，免得你爸突然回来了。”
秦大焦急的关门离去，连路上有几个人都没看见。
苏芍药站在大门口跟隔壁王婶子说话，刚好看见他慌忙离去的身影。
大家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很少看见他这么慌忙的身影。
大晚上的，要不是月光够亮，苏芍药都看不清他是谁。
她收回目光，笑道：“王嫂，今年那药植的确中不了了，天气冷起来了，那东西现在种下活不了。”
“明年吧，明年再来。”
王嫂子应了一声，看起来有些愧疚。
苏芍药一开始招呼村民们种药，她就想来种。
奈何家里没有地啊！
而且孩子他爹也不怎么同意。
苏芍药救过她的娃，虽然之前送过礼，但这情谊算是结下了。
昨晚好不容易把家里那个劝服了，打算空出一块地来。
她有些愧疚。
看到秦大慌忙离开的背影，不知想到什么，连忙凑近苏芍药。
“秦陆媳妇，咱告诉你一件事，也不知真假……”
原来，小军跟他家孩子狗蛋一起玩的时候，大.大咧咧直接把秦大嫂的计划说出来了。
小孩子都藏不住话，狗蛋回家直接给爸妈当笑话说了。
他讲的语无伦次的，王嫂子一开始还真没放到心里去。
现在看到秦大这么慌慌张张的样子，这才想起来。
苏芍药搓了搓胳膊，温声道：“王嫂，谢谢你啊。”
张慧把她当冤大头，算计错人了吧！
王嫂子迟疑了一下，“你可小心着张慧啊，那女人哟，凶得很！”
张慧嫁过来也有个八.九年了，跟秦大吵架的时候，大伙也不是没见过。
那女人刚嫁过来的时候还叫张凤春，后来不知道听了什么话，非要把名字改成张慧。
大伙听也听不惯，叫也叫不顺的。
苏芍药点点头，“我知道了嫂子，晚上凉，赶紧回家休息吧。”
两人互相道别，之后关上了院门。
苏芍药一转身，发现秦陆一声不吭的在她身后。
他坐在椅子上，夜色太黑，看不清他的脸。
苏芍药被吓了一跳，她拍了拍心口。
“秦陆，你这样不声不响的，是会吓死人的。”
秦陆顿了顿，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他的手放在轮椅上，有一些小动作。
“对不起。”
他自己给苏芍药添麻烦，现在他的家里人也找苏芍药的麻烦。
没有自己，她可以过得更好。
秦陆忽然觉得无颜面对她，抓住轮椅的手一瞬间扣紧。
苏芍药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见他一直在这里，舒了一口气。
“刚刚王嫂的话你听到了吧？”
“待会儿你家里人来的时候，你自己跑快点。”
说完这话，苏芍药就回去休息了。
她上次上街买了个挂在墙上的钟，就挂在堂屋里。
秒针咔嚓咔嚓的，她的作息做总算规律了。
晚上九点睡觉，早上六点起床。
现在大概十点多，她刚刚都睡着了。
要不是一直有人敲门，她现在都睡第二觉了。
苏芍药困得厉害，打着哈欠回屋了。
秦陆推动着轮椅，又回到了厨房。
他把灶炉里的火点燃，驱散屋子里的冷气。
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晃动着。
男人神情很严肃。
他的心里出现一种十分微妙的感觉，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厌恶着那些人。
也厌恶着自己。
他为什么站不起来？
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家人？
废了双腿，他已经被抛弃过一次。
苏芍药把他捡起来，悉心医治。
自己却给她带来那么多麻烦，她会不会……
会不会嫌弃他。
秦陆在炉火边不知道坐了多久，一直到墙上的钟咔哒一声。
这表示新的一天开始了。
他打了热水，洗了手，把柜子里的白面弄出来倒在盆里。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秦陆也发现了。
苏芍药似乎不爱吃荤腥，更喜欢吃素食。
自己还没给她蒸过素包子呢，明天蒸一回吧。
她又不会做饭，担水村会做饭的男人那么少……他也不是拿不出去的。
…………
秦大出去跑了一圈也没借到钱。
秦父秦母也回来了，他们坐在孩子身边，束手无策。
一直不见秦大，二老有些不高兴。
“秦海去哪儿了，他的娃都病成这个样子了，他还不着家！”
秦大嫂当然知道他是去做什么的，她一把跪在地上，直接拉住了二老。
“爹，娘，大宝如今这个情况，必须要进城去那些大医院检查！”
“秦海他是筹钱去了，你们不用担心。”
秦父秦母这个时候完全没想那么多，孩子的安危最重要。
他们家现在一穷二白的，之前分家把钱都还给了老二，也没有能送孩子去大医院的钱。
“好……好……”秦母扶住她，“凤春啊，你也别太担心，小军会平安无事的……”
…………
秦陆刚把面发到锅里，门就被人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