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哭着道:“夫人,如玉带你回家。”
李氏干哑的嗓音一字一句:“没,家。”
对,如玉忘了,李家从把她们赶出来的那天起,就不再是她们的家了。
只是与屠云绍和离了,她与夫人又该去哪里呢?
如玉心中被绝望笼罩,她看着像滑沙一般抓不住的夫人,她暗暗下定决心,无论走到哪里,她都一定好好照顾夫人,夫人她太可怜了。
宋铮铮有些看不下去了,声音不大不小道:“四夫人的身体现在还不适合说这些,我建议等四夫人身子养好了,再决定去留。”
屠茂德一听,立刻附和道:“没错,四弟妹因屠氏受的伤,现在身子还未康复就要把人撵走,屠氏做不出这等毫无人性之事,云绍和离的事暂且放一放,你们也先冷静冷静,日后再议把。”
说完,不等屠云绍反应,就抓这屠凤泽的手站了起来,满脸疲色道:“夜都深了,大家回去睡吧,王大夫今晚也辛苦了。”
他捏了捏屠凤泽的手,道:“凤泽,你送王大夫出去。”
屠凤泽明白了自己爹的用意,点点头给王大夫做了这边请的姿势。
可是王大夫还没逮到机会与宋铮铮说上话,他有些不甘心,但转眼一看屠茂德一副下了逐客令的模样,明白今日屠府事杂,他再待下去实属不妥,只好不情不愿的跟着屠凤泽出了门。
出门的路上,王大夫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位铮铮姑娘是在何处学的医术,大公子可知道?”
屠凤泽有些惊讶于王大夫对宋铮铮这么感兴趣,反问道:“王大夫对铮铮姑娘很好奇?”
王大夫:“大公子别误会,老夫是看铮铮姑娘年纪轻轻就练就了一手的好医术,觉得十分难得。”
屠凤泽点点头道:“铮铮姑娘是我三弟的人,他们前几日才回阳鸢,我只知道铮铮姑娘学过医术,但是师从何处我也不得知。”
“若是有机会,王大夫可以与她当面切磋。”屠凤泽礼貌道。
王大夫一听有机会,笑意浓浓的点点头道:“一定,一定。”
眼看着到了大门口,屠凤泽在门口与王大夫道别,临走前还不忘拜托道:“今日屠府家事,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还请王大夫......”
还未等屠凤泽说完,王大夫伸手打断道:“大公子放心,王某今晚什么都没听见看见。”
王大夫在阳鸢这一代算是小有名气,医术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做人通透,这点自是不用交代。
屠凤泽又再次谢过,才把人送出了门。
芙蓉院的众人都虚情假意问候了李氏一下,匆匆的散了,屠茂德走的时候,趁众人不注意,给了李氏一个眼神,李氏吓得立马吐了一回。
宋铮铮一看不好立马挤了过去,挡在李氏身前,对屠茂德道:“四夫人怕是夜里又要加重,不如我就留在这照看吧。”
屠茂德被突然插过来的宋铮铮弄得有些慌张,但好在李氏除了吐并未说任何事,他一颗心也放回了肚子。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宋铮铮这个女人,回想到刚才的表现,他总觉得她好像是有意维护李氏。
但是对方是个大夫,说是为自己病人负责,也挑不出毛病,屠茂德眨巴了两下眼睛,目光里没再又一丝情绪:“麻烦了。”
待所有人走后,宋铮铮这才与李氏有了单独说话的机会。
喝过了药,李氏的精神好了一些,如玉给她搬来一个靠枕,让她坐起来些,方便与宋铮铮说话。
宋铮铮看着她苍白的面容,问道:“屠云绍今日提出和离,你觉得怎么样?”
李氏半阖着眼,情绪有些低落道:“我不知道......”
她轻轻的咳嗽,那具本就瘦弱如柴的身体微微颤动,气息不稳道:“本以为他放我走,我会高兴,可是,我却没有一丝自有的快乐,反而觉得心口闷闷的,说不出来的感觉。”
宋铮铮:“我刚才给屠云绍做了检查,发现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有走火入魔的迹象。”
李氏睫毛轻颤了一下,有些不明白。
宋铮铮就把今日的她与屠南安的猜测讲给了李氏听。
李氏目光颤动,好像失去了焦点。她尤为震惊的确认道:“你是说他打我是因为练了邪功?”
宋铮铮点点头,并把那个装有李氏发丝的红色布袋子交给她。
李氏看着那个布袋子,思绪飘回到她刚刚成婚的日子。
那个时候,她非常痛恨屠云绍,他是糟蹋自己的强奸犯,让自己与一个强奸犯生活在一起,简直就是对她精神的极大折磨。
她每天都活的很痛苦,府中所有人都知道她在成亲之前就失了身子,都在她的背后骂她水性杨花,不知羞耻,连勾栏的妓子都比她要脸面,还说是她主动勾引的屠云绍,才能当上屠氏的四夫人,不然以他们家小门小户的,屠府哪里能看上她家。
因为这些传言,她在人前受尽了白眼,在人后又受尽了侮辱。
她那时候觉得好委屈,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这些人要这样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她心中难受无人诉说,身边只有如玉这个丫头,才能吐露一丝心声。
屠云绍每次夜半进入她的房间,第一次被他侮辱的画面就在她脑中重演,每当思想与现实重合,那便是她最痛苦的时候,她恨不得当场死掉,再也不要经受这种折磨。
后来屠茂德沉迷于练功,来她房里的次数少了一些,直到有一天,他结束后剪了她一截发丝,说是要时刻带在身边,那时候的她只觉得恶心,厌恶,没有一丝的感动。
殊不知从那以后,才是她真正噩梦的开始。
屠云绍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没有了之前的小心呵护,温柔以待,取而代之的是动辄打骂,侮辱,接着消失些时日,然后又喝醉闯入她的房间......
日子就这样循环往复,一直到现在遍体鳞伤。
李氏泪水蓄满了双眼,眨眼间,如同瀑布一般簌簌落下,打湿了胸前的衣襟,她痛苦的嘶喊:“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
宋铮铮扶住她,劝她不要那么激动,身子要紧,可是李氏的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重重的砸落在寝被上,“为什么恨都不能让我恨个彻底,老天爷,你为何要这般折磨我啊!”
李氏哭的嘶声裂肺,情绪好像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她之前把自己遭受的一切不公平都归罪与屠云绍,所以她恨屠云绍入骨,从来没有动摇过,可是知晓了屠云绍是被邪功蛊惑,她的信念崩塌了,连恨都找不到人的感觉,是让人崩溃的。
李氏痛快的发泄了一回,整个人瘫倒在侧,无力的盯着上面看,又回归了破布娃娃的状态。
宋铮铮不忍心到她这个样子,人生病了可以治,但是一但失去了活的念头,就是一个简单的诱因都能致死,宋铮铮太了解这一切了,
她当年的一个得了癌症的病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一直都积极乐观,配合治疗,突然有一天他的家人告诉了他真实的病情,那个病人本来可以再坚持两年的,结果一个星期都没扛过去,人就走了。
所以,她那个时候就发觉,作为一个医生,给患者希望才是治病的根本。
她试图唤回李氏的生存意志,道:“欺负你的人,一个都别放过。”
李氏眼皮一跳,顿时抬眸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