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个漫长的假期,我和我的家人回到了北京。由于出站的人很多,我和他们被人群冲散了,被迫分乘两部电梯去往地下停车场。
电梯里很挤,每个人的行李都很多,我喘不过气来。
2层,1层,B1,B2。来到负二层的时候,我正准备挤出电梯。这时,我发现电梯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向下运行。电梯下行的速度越来越快,我被这一变故惊呆了,连喊叫都忘记了。紧闭双眼的我,随时准备着迎接死亡的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几声刺耳的“咯吱”声,电梯猛地停了下来。我呼的长舒一口气,两腿发软,要不是被行李挡着,我肯定就坐在地上了。定了定神,我看到楼层显示竟然是B20。天呐,电梯竟然下降了这么深。我急忙转头去看电梯里的其他乘客,我希望从他们那里得到些答案。我用力地拉拽身边的人,向他们大喊着问询这是怎么一回事。可奇怪的是,电梯里的每个人都如往常一样,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们看我的眼神倒是很紧张,都在不知所措地躲着我。
此时,电梯门开了。乘客们一个个走出电梯,我是最后一个。刚刚迈出电梯门,我回头又向电梯看了看。这次我非常确信,楼层显示就是B20。
正在恍惚间,我听到了孩子的叫声:“爸爸,爸爸。你在干什么呢,我们一直在和你打招呼,你就是不理我们”。听到孩子的话,我渐渐缓过神来。看着孩子,我尽可能的保持冷静,不愿表现出任何异样。我问道:“网约车到了么?”孩子说道:“你看,在那边”。我顺着孩子手指的方向,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已经停在了过道旁。
司机很有礼貌的将我的家人让到车上,并帮助我搬运行李。可意外又发生了。由于行李太多,必须要占用一个座位,这辆车便容不下我自己了。很无奈,我只得让司机先将家人送回去,我再自己想办法。就这样,我又一次和家人分开。这次我并没有选择乘坐电梯,而是走步梯去往广场。我不愿意再进入那个牢笼,看着它,我仿佛看到了一个深邃的洞穴。我有一种预感,如果我走进去,它就会将我吞噬。
来到广场,天空突然就下起了暴雨。由于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出租车变得很难打。正在焦急等待的时候,路边停下来一辆黑车。司机摇下车窗对我大声喊道:“兄弟,去哪儿啊?这儿还有空座儿。五环里,一个人七十,走么?”我抬头看了看天,随即拉开了车门,坐了上去。
车辆缓缓启动,我们向着目的地开去。
车里一共四个人,我坐在副驾驶位置,后排还有两名乘客。我瞥了一眼,是两个男人。一路上,司机不断地抱怨着北京的路况和赚钱的辛苦。我敷衍着回答了几句,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喂,哥们儿,醒醒,到地儿了。”司机在我的耳边说了几句。我揉了揉双眼,将70元钱付给他,便下了车。在车辆开走的一刹那,不知是眼花了还是刚睡醒的原因,我隐约看到车的后排有两双眼睛在直勾勾地看着我。随着车辆的启动,他们的脖子也在逐渐的扭转,仿佛怕我离开他们视线似的。直到车辆走远,我才收回目光,转头走向了小区。一边走我一边骂了起来:“该死,真邪门了。今天是怎么了,难道是太累了,出现幻觉了么”。
到了家门口,我敲敲门。发现他们还没回来,于是我掏出钥匙开门走了进去。
我给老婆打了个电话,听到他们堵在路上的消息,我说道:“堵车太正常了,你们别着急。我先收拾收拾房子,等你们回来”。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我先将家里的电源逐个地接上,然后到厨房开始烧热水。我用手蹭了蹭橱柜的台面,发现上面扑了厚厚的一层土。这时,我才仔细打量起房间内的家具。无一例外,上面都布满了灰尘。我嘟囔着:“就走了半个月,怎么会这么脏?这些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我随手抄起墩布,开始了清扫。
一个屋接着一个屋,我从卧室打扫到卫生间,再由卫生间来到客厅。在这个过程中,我逐渐感觉到有些别扭。我开始觉得这所房子有些陌生。这倒不是因为它的格局有什么变动,而是一种类似熟人之间出现了隔阂的那种陌生。
此时我一个人站在空屋中,夜深人静。伴随着外面的雷雨声,我感到一丝寒意。我开始时不时地转头向后面看一看。
就在清扫到卫生间时,我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我的背后。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样的感觉,当你独自在家时,你会莫名的想起童年的一些恐怖记忆。在某个时段,你甚至会觉得那个东西他就在你的身边。而此时此刻,我的这种感觉就特别强烈。
我壮着胆子将头转回去,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这个人站在门口,她一身红袍向下耷拉着。一张惨白的脸探了出来,悠悠地看着我。
我知道这个女人一定是真实的,她不是幻觉。那诡异的笑容,空洞的眼神,还有眼角周围的细纹,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此时的我险些一个跟头栽倒在地,恐惧充斥着我的全身,我想叫却叫不出声。我颤抖的僵在那里,一动没有动。可能是太过紧张和惊恐,有那么一刻,我竟然产生了一种愤怒的情绪。借着这股劲儿,我咬紧牙关,一把将门推开,不顾一切的向楼下跑去。我知道邻居们还没有睡觉,我要向他们求救。
601,602,501,502。我逐个地敲响邻居家的房门,但没有一个人理睬我。我拼命地奔跑,不断地拍打,我希望有人能够听到我的声音。就在我声嘶力竭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却又一次出现了变化。我惊奇的发现,我所在的居民楼,竟然变了。它变成了我刚刚出生时的那栋房子。
我站在昏暗的楼道里,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我看到了灰色的砖头,一片片踩满脚印的白色墙皮,还有那整齐摆放且满是灰尘的二八杠自行车。就在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回到了故乡,回到了三十年前。
儿时的记忆一下子涌上了心头,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这栋老楼房共有六层,楼里住着李奶奶,王阿姨,还有我的童年玩伴。
一幕幕的过往在我脑海中浮现,无数的人影定格在我眼前。我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裂开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被卷入了一个怎样的世界。
扶着墙面,我一脚深一脚浅的往下走去。我要逃出去,我要看到阳光。可任凭我怎么走,也无法到达第一层。我彻底绝望了,我觉得自己要困死在这里了。
就在这时,我的身后出现了亮光。我转过身去,看到了两个女人,她们正提着灯向我走来。我下意识地要去闪躲,其中一个女人开口道:“别怕,我们是来帮你的。你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我们先带你回去。”说罢,我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我已经回到了家中。此时,父亲母亲坐在我的身边,关切的看着我。孩子们哭着喊道:“爸爸醒了。爸爸醒了。”
我艰难地坐了起来,接过母亲递来的水,慢慢的喝了一口。我满脸的疑惑,正待询问事情的原委。此时,我看到妻子带着两位女士走了进来。哦,我记得,是她们,是她们救了我。
我向两位女士表达了谢意,然后又疑惑地看向众人。父亲见状,便向我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当家人们回来后,发现我躺在单元门口。我的一只手死死的抓着单元门,有两位女士在我的身边。父母认得他们,二人是一楼的邻居。细问之下,我的父亲了解到,当时我像是被某种东西所惊扰,情绪失控而跑出家门。在跑到单元门口时,由于过度惊吓,便失去意识倒了下去。
听到这里,我猛的想起了那个红衣女人。我的眼神又变得惊恐起来,我看向他们,准备告诉家人我所见到的恐怖一幕。而此时,两位女士却给我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他们示意我不要说话。
紧接着,两人拿出一张纸,在上面画出一个小人。她们问我父母要了我的生辰八字,然后将其写在了小人上。随后,一位女士将小人剪了下来。紧接着,他们拿着纸人走向了门口,用蜡烛点燃了它。我看到纸人竟然发出绿色的火焰,飘在了空中,最后慢慢的化为灰烬。
父亲将门锁好,看着满脸惊愕的我,缓缓地开口道:“儿子,这两位女士是修行的居士。多亏了你命不该绝,遇到了她们,才将你从恶鬼手中救了回来。”说着,父亲诚恳的请二人坐下。
我竟然被鬼缠身了?我狐疑的望向两位居士。
按她们的说法,我在这次旅游过程中,可能到过一些不干净的地方,或者参观过一些荒废的庙宇。由于这些地方经常会藏匿一些东西,看到有人进去,便跟了出来。而经过一路的颠簸疲惫,我的精神明显不济了,所以才给了这些邪祟兴风作浪的机会。
刚才烧掉的纸人,是做给那女鬼看得。她看到纸人被烧毁,以为是我的魂魄已经不在,便会离去,不再惊扰我。
听到这里,我恍然大悟。回想起在南方旅游过程中,我的的确确去过几个庙宇。那里人迹稀少,格外的阴冷。可笑的是,我当时还觉得幸运,以为是自己发现了新的免费景点。
事情告一段落,我们一家人对两位女士千恩万谢。但是两人并没有接受任何报酬,她们说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所做的一切也只是顺应天意罢了。
送走居士后,我们一家人仍有些惊魂未定。当天夜里,我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在孩子们都睡着后,我走出房间,到餐厅里坐了下来。
打开一罐啤酒,我对着瓶口咕咚咕咚的咽了起来。
坐在那里,我努力地回忆,我感觉似乎漏了点什么东西。我的潜意识告诉我,有一个很重要的片段被我遗漏了。我拍着脑袋,头越来越疼。但是不管我怎么努力,这个画面就是想不起来。
就在这时,我蒙的发现,一个黑影出现在餐厅的墙角。这个影子很魁梧,明显是个男性的身躯。突然,黑影动了一下,他开始缓步朝我的方向走来。
黑影一边走,一边做着舞蹈的动作。这动作看起来非常机械,就像是被人用丝线拉着的皮影一样。看到这里,我终于想起来了,一个恐怖的片段浮现在我眼前。
那是在我刚发现女鬼的那段时间。当时的我想要夺门而出,在躲过红衣女鬼的时候,我瞥见在她的身后,站着一个男人。他穿着一件戏袍,头上带着破烂的盔帽。他的两只手正死死地抓着女鬼的身体,向上提起。
由于当时太过惊慌,我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事。晕倒后得我,也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但现在回想起来,那女鬼身后分明还站着个东西。
此时的我颤抖着双手,啤酒从瓶中溅出,撒了一地。我瞪大双眼,看着逐渐接近的男人。这时,我才真的看清楚他的脸。只看他带着一个诡异的五彩脸谱,上面的颜色已经褪色,显得很陈旧。
男人走到了我的面前,他的脸几乎贴在了我的脸上。慢慢地,男人将脸谱摘了下来。我看着眼前的一幕,魂魄已经飞了出去。只见那人的头上,竟然长着一张和脸谱一样的怪脸。
而此时,一阵阴邪的声音传入我耳中:“进了我的庙门,就是我的人。不做我的人,那便将你做成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