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撒在他身上显得有些清冷，缓慢眨着的凤眸略微低垂，似乎是怕凝魂灯中的微光熄灭，抬手以袖护着微弱的灯，幽蓝莹芒自他长袖透出，若隐若现。
走在前面的沈织玉突然一副失了魂的模样，落在身后的几人眼底，令他们心中不禁升起警惕。
“前方是有什么异样吗？”燕楼皱眉，与燕流暗自交换了个眼神，快步上前轻轻推了把沈织玉，狐疑问道。
听到动静，那人侧过身来，清风拂过，微微带起了雪白的衣衫，穿过瘦削的身形带来一股凉意。
最前面的沈织玉很显眼。
熟悉的眉眼丝毫未变，只是那双杏眸里满是戒备。
谢少虞怔在原地，提着凝魂灯的手关节因过度用力逐渐泛白，指甲几近没入掌心。
刹那间万念交织，凤眸微红，心中不断涌上的酸涩令他喉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声音。
心口忽的有些喘不过气，分不清那抹酸堵是愧疚还是重逢的喜悦。谢少虞所提凝魂灯险些落地，他小心扶好，却不敢靠近，生怕眼前的所有皆是镜中花，水中月。
想开口，唯恐惊扰到她，一问就醒了。
想靠近，又惧是幕幻觉，一碰就落空。
沈织玉奇怪，皱了皱眉。按理说那些鬼东西不敢进村子的啊？莫非是那老头儿搞得鬼。
都是同一类睚眦必报的人，沈织玉看得出他跟自己一个样，报复心十足。
所以为了报复自己拿剑跟他“砍价”，趁着她现在外出，故意放出的其他会制造幻象的东西来恐吓诱骗他们也不无可能。
沈织玉冷笑，管他的！
反正敌不动，我不动。
谢少虞喃喃：“织织……”
沈织玉危险的眯起杏眸，呸，果然又是这套。
正欲唤出就这迎战，面前却扬起一阵风，白影骤现，沈织玉心底大骇，惊诧出声：“靠！这次的速度这么快？”
她条件反射就往旁边躲。
那人速度却比沈织玉更快，直接伸手拽住了沈织玉，身形一闪挡在了她面前。
沈织玉手被钳制住，拼命挣扎无果，蓄了蓄力，用尽吃奶的劲儿死命一推，面前人却仍旧纹丝不动。
心知老头儿还要跟她们谈生意，肯定不会下命令让对方下死手，现在的举动令沈织玉更加坚信了这点，怒极咆哮：
“莫挨劳资，滚啊！”
那人顿了顿，沈织玉心下冷笑。趁着这个空隙挣脱朝着燕楼他们奔去，却感受到手上传来一阵拉扯感，垂眸一看，是一只手紧抓着她的衣袖。
沈织玉：“……”
“操！你他妈还不松手是吧？……”
这里的东西就这么喜欢整幻象这套？切，没新意。
“沈织玉！”燕楼等人也是被这操作打得猝不及防，回过神来一甩勾魂链就要上前帮忙。
谢少虞闻声抬眸，一道结界将他们隔绝在外。
沈织玉心下咯噔一沉，不对，既然能拽她，燕楼他们也能看见，那就说明这不是幻象，是实体。
真正的幻象注重象，也就是虚幻的投影假象。正如那企图迷惑她的血红鬼玩意儿，那现在……难不成眼前的是幻境？
不管是什么，都没好东西。
想到之前看见的那鬼玩意儿多恶心，沈织玉急了，发疯般猛地拽了拽衣袖，可惜还是没能从他手里抢回来。
力气还挺大，拔河？这下给沈织玉反骨都整出来了，于是她发了狠的使劲拽！
拽着拽着就把自己整急眼了，也顾不得其他，沈织玉下口猛地咬了一嘴，又趁机蓄力抬手挥掌。
对方仍旧没有避开，不曾松手也没有反击，只发出一道细微的闷哼。
呦呵，实力还挺强。
沈织玉银牙咬碎，很久没有像今日这般吃瘪了。哪怕跟那血红的鬼玩意儿也没有这么被动过，就好像她的每一步动作都慢了对方好几拍，直接被压着打。
这股久违的被动感令沈织玉很不爽。
死老头儿，等着吧！
正琢磨着等自己脱困回去，一定要把那死老头儿给出的价往死里压，好好出了这口恶气！
“织织……”一道带着压抑与哽咽的声音传来，落在沈织玉耳畔。
沈织玉挣扎的动作一顿，这个声音……好熟悉！
三魂七魄所主管的部分皆有不同，离体后本就会有缺失，何况徒弟是残魄四散，分离太久。
谢少虞下意识误以为沈织玉反应这般强烈是因为失了记忆，故而不再认得自己，想离开。
“你别走，对不起，对不起……”此刻他心底，更多的是不知所措：“你别怪师父好不好？不要走……”
既然找到了，他就不会让她离开。
无论如何也要把徒弟带回去，纵使能轮回转世，那也不会再是同一个人。
一只大手落在沈织玉头上，轻轻抚着她柔软的发丝。
这再熟悉不过的摸头动作……沈织玉倏地抬眸看向那人，对方低垂着凤眸，一直望着她，不曾挪开视线。
四目相对，男子略带疲惫的眉眼里仿佛凝着抹别样的愁绪，好似化不开的墨痕，但却是师父的模样不错。
不变的容颜，只是多了些沧桑。
熟悉的白衣白裳，仙姿卓绝，衣上晕开大团血渍，就连外层所覆鲛绡都似乎是在血色中浸染过，呈现出浅淡的殷红。
素衣染血的映衬之下，显得他本就偏白的皮肤愈发苍白，极尽破碎感。
身形清瘦了许多，整个人单薄得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宽袖长衣，如今因他身形变化，在身上显得愈发松散。
沈织玉僵了一瞬，有些不可置信。
半晌，才试探的问道，“师父？”
闻言那双凤眸中的忧愁总算是淡了些许，谢少虞紧紧地盯着她。那抹惊喜似是要从盛满了万千情绪的眼里冒出来：“……织织。”
沈织玉彻底的僵在了原地，好似被施了定身法无法动弹，眼睛倏地睁大，一时间迷迷糊糊得有些找不着东南西北，连说话都险些激动得忘了怎么说。
“师……师父……”沈织玉扑进他怀里，像只小狗般动了动鼻子，嗅着那缕淡淡的清香，“真的是你！”
不是幻境，不是幻象，亦不是任何东西假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