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禾原本也不在乎丞相府给不给谢礼,哪怕丞相夫人什么都不带,真心实意地说几句感谢的话,她也乐意接受。
偏偏拿着谢礼,嘴上却好像施舍她一般。
这钱,拿着都堵心。
“这么说,倒也没有错。”林晓禾嘴角勾起,“但是,汪夫人,汪三小姐在你们眼里是无价之宝,在我眼里并不是。同理,你们确实该拿你们认为的无价之宝来谢我,可是,你们眼里的无价之宝,在我这里一文不值。”
林晓禾讥诮地扫过丞相夫人手里的银票:“难道,丞相府眼中的无价之宝,竟是一百两银子?”
“你!胡搅蛮缠!”丞相夫人猛地一拍桌子,气得站了起来。
安远侯夫人将茶杯稳稳放下,语带提醒:“汪夫人,这里可不是丞相府,任由你撒气的地方。”
丞相夫人没想到安远侯夫人会为林晓禾出头,咬咬牙,转头对安远侯夫人道:“侯夫人,她的话你也听到了,如此不可理喻的话,我还得平心静气不成?”
“我只知,若要感谢他人,必得拿出诚意。既然汪三小姐是你的无价之宝,自是应该拿无价之宝来酬谢晓禾。”安远侯夫人并未看向丞相夫人,徐徐道,“一个人的诚心诚意,就是无价之宝,你嘴上说着来报恩,可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未说。”
“敢情,就认为晓禾贪你家那一百两银子不成?”安远侯夫人提高了音量,拿眼横了过去。
丞相夫人张张嘴,愣是找不到话为自己辩驳。
“既然不想谢,那便不要来了,晓禾也不在乎,只当日行一善,积德。”安远侯夫人起身送客。
怎么一下子就成这样了?
丞相夫人觉得她还没有追究女儿坠湖的责任,就被人指着鼻子骂了。
到底谁是受害者啊?
“侯夫人……”丞相夫人还想辩驳几句,却被安远侯夫人打断了。
“待汪三小姐醒来,我会让人护送她回府。衣香,送客。”
侯夫人拉不下脸跟林晓禾说好话,只得生着闷气跟着下人离开,心中窝着一肚子气,非得好好跟汪景楼说道说道,他看中的是什么人,胃口那么大,还想要无价之宝!
贪心不足蛇吞象。
安远侯夫人颇为抱歉地道:“让你受委屈了,要是知道她拿个一百两银子来打你脸,我都不让她进府。”
“侯夫人刚才能为我撑腰,已经感激不尽。”林晓禾道谢,“我并不在意。”
林晓禾是真不在意。
她救过的人不知凡几,不懂感恩的人也数不胜数,还有一部分恩将仇报。
那又如何呢?
她做事,不过是遵从本心。
想救就救,不想救那便罢了。
安远侯夫人看着林晓禾心生欢喜,能有这般心境,都不是一般人。
将军府的三位将军,在边关立下汗马功劳,他们所救之人众多,也并非所有的人都会对他们感激涕零。
如若把这些事放在心上,那这人的心必会越走越窄。
“晓禾,你有没有爱吃之物?晚上我叫后厨给你准备。”安远侯夫人双眸带着笑意,殷切地看着林晓禾,真心实意地询问。
林晓禾当真侧着脑袋细细想了下:“侯夫人,我爱吃之物众多,听闻京城有一道胭脂鸭脯,想试试。”
“这有何难。”安远侯夫人一口应下,“以前我未必能应,可现在养鸭者众,这道菜不难得。”
林晓禾笑着谢过,行了礼退下。
安远侯夫人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同枝荷道:“晓禾不卑不亢的性情,倒不像是从小地方来的,倒和将军府的人相似。”
“人以群分,夫人。”枝荷笑着道,“少爷交好的人,岂会是池中鱼?自然是有和少爷相似之处。”
安远侯夫人点点头:“是啊,行远会看上她倒也能理解,京城哪家小姐会同她一样。她们即便冰雪聪明,也会瞻前顾后,处处留下退路。”
雁池旁的情景,安远侯夫人怎么看不出来。
她那榆木儿子开窍了,看上了这位姑娘。
可是,这姑娘未必有这心意。
她不是愿意拘束于后宅之人。
平常人家倒也罢了,将军府的夫人,即便要抛头露面,也只能是在战场。
罢了,顺其自然吧。
?
汪媗吃饱后,躺着无事,不经意就睡着了,等她醒来,已经天色蒙蒙亮之时。
“绿萝。”汪媗唤了一声。
屋里的灯光未灭,汪媗看见绿萝坐在桌前,用手撑着脑袋,似乎睡熟了,没有任何反应。
汪媗耐住性子,声音大了些:“绿萝。”
见桌边的人还没有反应。
汪媗的耐心已经用尽,她还记得这是将军府,不敢吼出声,影响她的形象。
即便是夜里,也有巡视的护卫。
汪媗气急败坏地径自下了床,冲着绿萝就是用力一推。
绿萝睡熟了,根本无所准备,一下就被推倒在地,看到是自家小姐醒了,忙道:“小姐可是要出恭?”
“我叫你好几声,你就睡得这么沉?”汪媗气极,“我要有事怎么办?平日里也没有见你这么不顶用。”
绿萝苦不堪言。
在丞相府,底下还有小丫鬟,她们是轮流守着,要是小姐叫人,她们也会先把她推醒,并不是小姐一叫就醒的。
白天忙着伺候,晚上还不能睡觉,这人是铁打的也扛不住啊。
“小姐,我担心你会醒,上半夜一直未睡,所以现在睡得沉了些。”绿萝替自己解释了两句。
被丫鬟顶嘴,汪媗这气更大了:“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
“奴婢不敢。”绿萝忙不迭地跪下磕头。
绿萝心里真觉得她来将军府就一直倒霉,让夫人打,让小姐骂,真想早点回丞相府。
“把食盒里的糕点拿来,我饿了。”汪媗哼了一声,重新回到床上,等着绿萝端来糕点。
绿萝也不敢多问,为什么现在可以吃了。
她能预料到,一旦问了,又会挨小姐一顿骂。
小姐要吃就吃吧。
夜里,壶里的水已经凉了,这会儿去烧水并不方便,可毕竟不是丞相府。
绿萝咬咬牙,给倒了一杯凉了的茶,忐忑不安地问:“小姐,这会儿只有凉的茶水了。”
汪媗眉头一皱,心里又有气了,想让绿萝去叫人烧水,又想起了这是将军府,只得忍下:“凉的就凉的吧。”
绿萝松了口气。
伺候小姐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觉得有这么难捱的日子。
不知小姐还要在将军府待多久,她醒了,应该打算回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