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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吴十四提到了小薇,魏如意就得接着往下说了。
魏如意摇摇头,问了吴十四一个问题:“十四呀,我且问你,你觉得你死得成吗?”
吴十四听了魏如意的这个问题,心中忽然一阵惊悚。他嗫嚅道:“小人要死,还有谁能拦得住!”
魏如意冷冷地说道:“十四呀,你可是在长安天子跟前挂上了名号的人!满朝文武谁不知道汉赤城,谁不知道你吴十四?你要是死了,天子追究下来,我肯定受罚,问题是你在长安的老母亲会怎样?”
汉朝的汉律规定临阵自杀,视为投敌叛国。廷尉判决,十有八九会牵累到家人。吴十四虽然人在西域,但在家乡还有一个老母亲。因为吴十四报名前往乌孙护亲(戍边),朝廷每月都要给老母亲一斛麦子。这也是老母亲赖以活命的口粮。如果吴十四被定为临阵自杀,老母亲不仅会失去这一斛口粮,还很有可能失去自己的性命!这恰恰是吴十四的死穴。
魏如意的话一下子将吴十四打懵。这些天,因为小薇的死,自己总是陷在痛苦中不能自拔,几乎失去理智,却完全忘记了远在中原的母亲!
魏如意又说:“十四呀,我们来到西域,代表的是整个大汉,同时哩,身上还背负着全家人的责任!哪能像你说的那样,想死就死,一死了之!我们的生命不仅仅属于自己,还属于这个社会。属于自己的家庭。好兄弟,不要东想西想的!女人嘛,总会有的!公主一直都在替大家操心!很快就有好消息!”
魏大人能跟自己称兄道弟,吴十四心中有了一些温暖。不过,对于魏如意所说的女人总会有的说法,吴十四心中十分别扭!在他的心里,小薇不仅仅是一个女人!但到底是什么,他自己具体也说不清。
魏如意与吴十四的谈话,及时阻止了吴十四心中的极端想法。只是他心中的郁结还是没有完全消除。他想报仇!可是找谁报仇呢?找下毒的阿孜?阿孜已经被拉吉姆刺死。找阿孜的主人拉吉姆?可人家拉吉姆早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自己也没有理由呀!
吴十四心中解不开这个结,就借着送物资到赤谷城的机会,来求见冯夫人。
冯嫽这些天身子觉得恹恹的,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她心中明白是自己怀孕所引起的。任昌走了二十多天了,还没有消息,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解忧公主的饮食安全,也是让冯嫽十分担心。她想了很多办法来加以防范,但拉吉姆不除,这个危险总是存在。
尽管拉吉姆将投毒的责任完全推给了阿孜,但冯嫽心里明镜一样,知道这种事情,一个小小的侍女是干不出来的!她肯定是受到了拉吉姆的唆使。但要抓住证据,让翁归靡相信,最后彻底解决拉吉姆的问题。恐怕这不是短时间能够办成的。
冯嫽歪躺在床上,一只手抚摸着肚子里的小生命。
这时,侍女阿依进来报告说:“夫人,有个满脸胡子的汉人,要来见你!”
冯嫽头一次听说这个“满脸胡子的汉人”。她惊讶地问道:“他叫个啥?”
阿依说:“他说他从汉赤城来!是给夫人送东西来的!”
冯嫽说:“哦!你收下东西叫他走吧!”
阿依说:“他说要见夫人!”
冯嫽想了想,说:“好吧!你叫他再外边等一下!”
冯嫽理好云鬓,重插玉簪,套了一件外袍,来到外间。
冯嫽见到吴十四,当下就笑了:“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不是吴十四嘛!吴佐史!还辛苦你亲自来一趟呀!”
吴十四腼腆地笑道:“夫人,原先都是其他人来的!我是好多天没见到夫人了,特地来看看夫人!”
吴十四将送货的清单,就是一块木牍,要递给冯嫽。冯嫽摆摆手,说:“放下就是了!不用看!”
吴十四就说:“这次是我本人上山,采了一些野蜂蜜,还有一些菌子,几只野鸡,给夫人换换口味。”
说到吃,冯嫽胃中又有些翻滚。口中也无端地多出了一些酸水。冯嫽不好在吴十四面前露出窘态,连连致谢:“谢谢吴佐史这么有心!”
吴十四把一定羊羔皮帽拿在手里,下意识地揉搓着,有些很不自然。冯嫽就问道:“吴佐史这是还有事?”
吴十四看看再一边忙碌的阿依,就说:“也没啥事,心里有些不畅快,想请教夫人!”
冯嫽说:“那就请讲!”
吴十四看了看阿依。冯嫽对阿依说:“阿依,你去把外边的几件衣服洗了吧!”冯嫽将阿依支出去了。
吴十四知道冯嫽身子有些沉重,浑身不得劲,也就不再客气地直接说:“冯夫人!十四心里憋屈呀!这小薇不明不白地被毒死了!我想找人报仇都不知道找谁!小薇这不是死不瞑目嘛!”
冯嫽何尝不知道吴十四的冤情。她现在不能说出来呀!要是走漏风声,让拉吉姆有所警觉,说不定狗急跳墙,她会做出更加毒辣的事情来。
冯嫽笑道:“原来是这件事呀!凶手已经伏法了!小薇也入土为安了!你就不要整天想着报仇雪恨的事了!算了吧!不要再引起仇恨啦!”
吴十四说:“十四知道,阿孜姑娘肯定是替死鬼!我心里知道背后的凶手是谁!”稍微有点理智头脑的人,也都不会相信阿孜是真的凶手。就算毒物是她下的,她也是听从了别人的命令。她一个小小的仆人,没有下毒的理由呀!
冯嫽却制止道:“好啦!你就不要瞎猜啦!大王已经下了定论,公主也没有说什么!我们做下人的,也就不必再纠缠了!”
吴十四不甘心地问:“那小薇就白死了?”
冯嫽想了想,用坚定的眼神看着吴十四说:“我们大汉人能够走到乌孙,个个都是我们的兄弟姐妹,都是我们的亲人!一条活蹦乱跳的生命怎么能白死哩!”
吴十四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