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满头大汗，他控制着根根携带着生命道义的银针扎进上官曦的穴道内，这种极致细微的控制十分耗费精力，稍微偏移毫厘都会差之千里。
生机衰败的上官曦在还生针下，产生万物复苏的萌芽生机，就像野火烧过的草地，在来年开春时冒出新芽。
半个时辰后，江临收针，他整个人一下瘫软在椅子上。
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他脸色变得疲倦。
“不负重托，小少年被救了回来。”
“他身体太差，苏醒后会陷入一段虚弱期，承受不住灵力。我用银针封住他的丹田，等他醒来我教他一门引体内灵力制作成灵石的法门。”
说到这里，江临神色有点得意。
他摸着自己的羊角胡，“虽然效率有点低，但小少年是极灵体，熟能生巧后可以做到上品灵石的地步。”
修士向来是吸收灵石内的灵力，而灵石是天地自然形成。
人为制作灵石并不是没有人试过，毕竟僧多肉少，修炼资源紧缺。
可都效果奇差，你花费的时间和材料，和制作出来的劣质灵石压根不成正比，故而也就没人继续。
他倒是有些门道，还真钻研出来。
上官曦脱离生命危险，白落落也露出笑意。
她眼神瞥向莲台，试探道：“江谷主，这莲台可是你们神医谷之物？”
江临还在自满得意，他出不了神医谷，又不能经常使用生命道义，于是就有一大把闲余时间，让他鼓捣出来。
只是听到白落落的询问，他额头的汗珠流得更快，他借着擦拭低下头，不让自己的神情被察觉到。
白落落却不打算放过他，接着说道：“江月道友说过，第一任谷主得到一位修成生命道义的大罗金仙坐化之后的传承。”
她第一次见莲台就识出是一位大罗金仙的坐化之物，所以看着普通又内含玄妙。
不可能如此巧合。
加上江临明明没见到上官曦，却和程子轩夜晚交谈时，那态度就是知道是谁。
结合在一起，结果是上官曦之前来过神医谷！
莲台正是江临给出，帮上官曦延缓生机衰败。
那就和她猜测的神医谷和上官家有仇怨不合，那就是有其他势力和上官家有仇怨，威胁江临不允许医治，可又充满矛盾古怪。
哪里呢？她一直遗漏掉什么？
江临露出苦笑，他差点忘了，眼前这位恩人不仅是修成死亡道义，还修成生命道义。
瞒不了她。
这位年过百的谷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他低着头不敢面对她清亮锐利的双眸，低声道：“我不能说。”
白落落早已预料到，她并没有生气。
他的态度让她肯定自己的猜想范围是正确的就已经足够。
她轻松笑道：“无碍，不能说便不说，这是你的自由。”
这趟来神医谷很值得，能救活上官曦就是最大成果，更别提还解脱了数千生魂。
江临攥紧拳头，内心在挣扎。
内心有一个声音斥责他：“你在来医治上官曦之前，不是下定决心，怎么能临阵退缩！上次妹妹已经代替你牺牲，如今神医谷能恢复自由，妹妹能安心去投胎，你又找到外甥，怎么能不做榜样！”
他突然站起，神情异常坚定。
屋里所有人都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动，转过头看向他。
“是——”
他刚吐出一个字，他就面露惊恐，因为他无论拼命怎么张嘴都发不出任何声音。
字音像是被抹除掉，不存在于世。
白落落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猛地冲过去护住他，却被林晓拉住后扯。
“小心！他在自爆！”
感受到体内灵力不受控制自动暴乱，下一秒就要自爆，江临反而镇定下来。
他用银针强行封住丹田，引导灵力析出体外，掌心多出一块块纯净灵石。
一块块灵石掉到地上，他身体在快速溃败，神情却轻松笑了起来。
“我在神医谷苟活了上百年，得先辈余荫庇佑，没什么大作为。”
即将死去，他还有兴致摇头自我调侃起来，“唉，连什么时候中招都不知道，我这种人死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程子轩和江宁雪跑过来，江临给白落落一个眼神，她沉重点头，拦住他俩以免太过于靠近。
自爆是无法取消，江临现在是将伤害最小化，不让他的自爆力量毁了神医谷。
还生针此刻成为死亡针，他尽数引导体内灵力析出制成灵石，也是在引出生命。
“小雪不允许你这么说，你永远是我最好的师尊，永远都是！”
江凝雪眼泪不停往下掉，倔强又坚强反驳着。
“我死之后，谷主一位由我徒儿江凝雪继承。”
江临激发玉符，广而告之。
他将“恩泽”和一块玉简交给白落落，“玉简里面详细记录了由体内灵力制成灵石的法门。‘恩泽’有劳圣女殿下保管，待小雪修出生命道义再交给她。若神医谷百年内没有人能修出，殿下你就留在身边。”
他相信白落落的为人。小雪修为太低，拿着“恩泽”不是好事，反而会招来祸事。
百年内还是没有人修出生命道义，说明神医谷气数已尽。“恩泽”给白落落是正确选择，能在她手中发挥出最大效果，长久留在神医谷只不过重蹈覆辙。
临死，他反而一切看淡，不再执着于重铸神医谷的光辉。能平安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
白落落接过“恩泽”和玉简，她语气轻柔却足够坚定有份量。
“你放心，只要我还在，我会护着神医谷无恙。”
她知道他的担忧和不放心，他害怕对方会找上门灭了神医谷。
“那就好，那就好。”江临放心点点头。
有道是一诺千金，白落落的许诺比千金都贵重。
他身体很快变得干瘪枯槁，嘴里却不断大口吐出血。
最后时刻，他脖子后仰，流血眼睛似要从干瘪眼眶里凸出来，颤抖咬紧牙，用尽最后力气。
张嘴缓慢又艰难吐出三个字：“神——秘——人——”
断断续续的气音，是他最后的抗争。
不能说出名字和相关事物，他只能隐晦传达。
江临后仰倒下，如干尸般的干瘪身体再无生机，只剩周围一圈的纯净灵石。
天大亮，阳光照在一堆灵石上折射出美丽眩目的彩光。
“嘭！”
干瘪尸体自曝开，没产生多大的力量，只是他独自炸为一块块血肉和碎骨。
溅了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