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的回廊,阿念靠坐在柱子上发呆。
自从知晓了来人是冲着阿满而来,阿念不敢离开房门半步。
青时则默默的坐在她的身侧,陪她一起守着房门。
“为什么会撤掉守卫?”
阿念又一次问出了这个话题。
青时面色有些尴尬,但还是说出了实情。
“如果是我躺在里面,你也会这样担忧吗?”
“当然”
“当时,我只是想获得你的关心”
一时说不出话,本以为青时这样决策会有什么奇思妙计,没想到只是想用苦肉计吸引自己。
阿念低下头,原来让阿满受伤,也有自己的原因。
青时似乎看懂了阿念又想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握住了她的手。
“不知道我的心意不是你的错,撤掉守卫获得你的关心不是你的错,阿满被人突然截杀不是你的错”
青时的掌心格外温暖,包裹住阿念有些冰冷和颤抖的手。
阿念抬头看着青时,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双眼中升腾起薄雾,强忍着眼泪夺眶而出。
青时有些心疼的将阿念揽入怀中,手掌不断摸索着她的肩膀。
“我在”
“靠自己”是近千百年来,阿念一直遵守的生活方式。
不去依赖别人,不去亲近别人。因为没有记忆,所以害怕与别人产生太多缘分的纠葛。
始终在为别人遮蔽风险,时间久了,浑然忘记自己也需要依赖别人。
青时的话,就像一枚强有力的灵药,安抚着阿念慌乱的心。
她终于有可以依赖的人了,她也变得害怕自己会习惯上这种感觉。
青时不断摩挲着她的后背,听着她的鼻息渐渐归于沉稳,头稳稳的落在自己的肩头。
……
……
鼻尖一点冰凉的感触,一下又一下。
阿念睁开眼,天光已然大亮,白日里的君山又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的雪吹得漫天飞舞。
阿念捏了捏有些酸疼的脖子,另一只手他紧紧的攥住,从青时的身上起来,拽了拽他的衣袖
正闭眼休憩的青时缓缓睁开眼。
“快些进去吧”
青时知道她担忧着阿满,抚摸了两下她的手背便松开放她进去。
阿念推开房门,一阵寒风席卷着雪花吹进房内。
小心的关上房门,床榻上阿满脸色也如同雪花,惨白到了极点。
听到开门的声音,阿满睁开了眼睛。
“姐姐”
声音很虚弱,但阿满还是保持着自己温柔的微笑,以为这样就会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可怜。
阿满看上去仿佛一碰就要碎了一样,阿念想触碰的手伸出又收了回来,有些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好受些。
“我没事姐姐”
听到她还在安慰自己,阿念心里更加难受。
“三七给了我药,你且忍着点疼”
小心的将阿满扶起,能让她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剑伤在后背,阿念小心的褪去里衣。
同阿念一样,阿满浑身也都是囚禁过的痕迹,只是痕迹略少,伤口更浅些罢了。
虽然很小心,但脱去衣物时,阿满还是倒吸一口凉气,阿念这才看到了布满了后背的一道十字剑气。
献血虽然止住,可伤口处的皮肉还是外翻的样子,丝丝血迹渗透出来。
轻柔的将灵药覆盖在伤口处,左手支撑柱她略微瘫软的身体,右手凝聚灵力催动药物。
整个过程极为漫长,阿念又格外小心,生怕哪个环节出错让她白白受苦。
“很痛吧”
饶是阿念经历了许多次的受伤,看到这伤口时都不禁感到疼痛。
阿满没有回应,只是头比刚刚还要低了些。
半晌才悠悠的长了口。
“姐姐,我很开心”
阿念坐在她的身后,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更加不理解她缘何开心。
“姐姐,我好羡慕你啊”阿满顿了顿继续说道
“天生的五尾灵狐,不论走到哪,都是最耀眼的存在,来到了君山,被同样耀眼的尊上所青睐,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我只是……我只是……只是有一点点的羡慕……”
虚弱的声音中还夹带着些许哭腔,阿念第一次见到阿满这样的神态。
“尊上教我术法,是因为每月要教姐姐剑法;我能住在揽月殿,是因为云泽大人不住在那处了;三七大人肯救我,想必也是尊上先点了头答应……”
“姐姐,你知道大荒有多少青鸟吗?千万只都不止,我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只,甚至是被人忽略……可昨日那人,他先是确定了我是我,才动的手,他不是为了行刺尊上的,只是我”
阿满越说越激动,头都不自觉太高了几分。
围绕在阿满身边的人,都太过耀眼,让她快要感受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但当有人为了行刺她而来时,如同深处昏暗的她被一束光照亮,即便这束光是为了杀了她而来。
阿念从不知道阿满心里竟一直这样想,在她看来,阿满一直善良、温柔、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百年的囚禁即便身体上的伤疤会好,可心里的还是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少主教你术法是他亲口提议的,因为你比我更适合修习;自云泽担任了将领一职便有了更高等的宫殿,早就不住在了揽月殿,才将此处交给了本就喜静的你;昨日我同少主一起来的此处,没等我们来,三七已经在为你医治……”
阿念一口气说完,将阿满刚刚所说全都解释了一遍,还没等阿满回应又继续说道。
“阿满,我其实更羡慕你,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父母是谁,看过的册子永远不用翻看第二遍,术法修为比我要好上不少,从不贪吃犯懒,整个君山也能被你打理的井井有条……”
灵药渐渐融入血脉,原本惨白的脸色也少许恢复了些。
剩下的时间里,阿念不断的说着自己有多么钦慕。
阿满从未想到过自己有这么多的长处,在她看来,她什么都不如别人……
待灵药全都没入,阿念扶着她躺下,才看到她此刻满脸的泪痕。
这是阿满第一次被人如此的肯定过。
“你若再想从一些伤害你的人身上获得存在,我可真要跟你生气了!”
阿念拿出手帕一点点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小心翼翼的拢起她的碎发。
慢慢退出房间后,却看到青时依然站在门外没有离去。
刚刚的谈话没有刻意放低声音,想来他肯定都听到了。
青时没有进房内,只是站在门外扣了扣门。
“阿满,你知道为何君山有棵盛开的桃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