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他觉得自己只是有点倒霉,一起玩“游戏”的队友,竟有一个脾气火爆且很能打的男子。
他平时被人捧习惯了,见到有什么喜欢的别人都会送到他手中。因此一下没克制住自己的习惯,就出言招惹了那人。
现在他还能回忆起那男子的眼神。
有杀气!
和他所有见过的谄媚、讨好的眼神都不一样,眼里是浓浓的杀意。
那种杀意也不是针对他,而是单纯的嗜杀。这种人骨子里就带着戾气,是天生的恶人。
想到这,赵磊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突然不合时宜的想起一个人,那个已经死去,懦弱又蠢笨的女生。
他们初中也有这样一间储物室,平时他们逃课打牌、抽烟,都是躲在这间小小的储物室进行的。
除了周四下午的社团时间,教学楼楼这边很少有人来,尤其是这间储物室,他们从老师那里偷来钥匙,俨然变成了自己的一方秘密基地。
赵磊脑海里又一次浮现那个瘦弱的身影。
那女生负责打扫这边走廊的卫生,她听见储物间里传来嬉笑打闹声,伸着脖子一看,恰巧在烟雾中与赵磊对视。
他们居然躲在里面抽烟!
学校对学生抽烟等行为查的很严,几乎天天派老师在厕所巡逻,似乎才杜绝了这种行为。
可他们居然只是换了个地方。
这要是被学校抓到,又要给班级扣分,储物间里堆了很多本子和多出来的书,要是一个不小心……太危险了!
当晚赵磊他们就被叫去办公室喝了一个多小时的茶。
他们不怕老师,惩罚也只是做个样子,可却被念叨的烦。
一烦,就忍不住将怒火撒到那个罪魁祸首身上。
那天晚自习下课后,他们趁着人多又吵,将那女生拽了出来。
他们是一个班的,这女生一直都是独来独往,听说她家里很穷,爸爸重男轻女所以对他爱搭不理。
因为自卑,她性格胆怯,一直没什么朋友。即使是消失在人潮中,也没有一个人能注意到。
他们起先最初只是想威胁恐吓一下,以出口恶气。谁知道这女的却大言不惭的觉得自己做的没错,还一直说着不安全,容易将纸张点燃。
时间有些久了,赵磊只记得自己当时好像说,“安不安全,你都没待过就说不安全?”
说着,他推攘着将那女生推进了储物室。
她真的很瘦,摸过去全是骨头,又没什么力气,仿佛一阵风刮来就能将她吹走。
赵磊想给她点教训,这储物间没什么好遮掩的地方,他盯着那巨大的柜子突然来了主意。
他将女生拉进了柜子里锁着,又将锁门的铁锁挂在了柜子上,防止她打开。
临走前他故意没关门,想着只要她在里面稍微喊几嗓子,路过的人听到了,就能将她放出来。
外面下雨了,冷风吹动雨点拍打在窗上,呜呜咽咽的,好像在哭泣。
赵磊突然觉得有些冷。
他记得那天也是下了场雨,晚上降温,原来是这么冷。
不知道是那夜巡逻的老师没走到这边,还是那女生没有大声呼救。第二天早上看到迟到名单,他才想起这个人。
她不会……还被锁在那里面吧?
下课后他去打开了柜子,她果然还安安静静的蹲在里面。
不就是被锁了一晚上,想来也没多大点事。赵磊毫无愧意。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记得如此清楚。
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躲在这柜子里,里面又冷又逼仄。
腿伸不开,只能一直保持半蹲的姿势,蹲一会儿脚就麻了,想要站起来,又会撞到上面的隔板,坐也坐不下,背靠着铁板,冰冷的触感传遍全身。
不行,这太难受了,得换个地方躲。
赵磊连忙去推门,一推,脸上的表情先僵住了。
他不死心,又推了一下,还是推不开。
不会吧?
赵磊心里升出几分荒唐之意,不信邪的又推了一下,依旧推不开。
他手掌奋力拍在上面,发出刺耳的响声,他抓着门疯狂的摇动,听见重物撞击声。
有人将他锁在了里面!?
那铁锁并没有锁上,所以他能推出一条狭小的缝隙看到外面,只要有人轻轻一碰,那锁就可以掉落,他就可以出去了。
可是无论如何摇晃,那锁都稳稳的挂着。希望就在眼前,却又如此绝望。
“救命——有没有人啊——”
“秦安喜——”
“钟杰——”
“刘晓峰——”
……
赵磊一个一个的喊,喊的嗓子都冒烟了,口干舌燥,声音也越来越小。
他耳边充斥着哗啦的雨声,雨声好大,连他的叫喊声都淹没在了其中。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有人从外面经过,却没停下。
他仿佛处于一座孤岛之中,被世界遗忘。
*
陈二华去厕所清洗了一下伤口,瘸着腿走了出来。
他本以为走出那扇大门就可以离开,却没想到外面是浓浓的白雾。白雾将眼睛蒙住,什么都看不清。
不知道脚下是什么,亦不知道前方是什么。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白雾。
不知道走了多久,雾终于消散了一些。
他以为终于到出口了,心中那口气还没舒出来,就被眼前的景色惊的愣在了原地。
面前是一排排站的笔直的人,像受过严格的训练,统一着白衣,笔直的站在白雾之中。
陈二华定睛一看,与其说是一群人,不如说是一个人。
所有的脸都长得一模一样,像是复制粘贴。没有任何表情,冰冷的,让人看得毛骨悚然。
“是你?”他认出了眼前的人,“你叫什么名字?你为什么会在这?”
没有回答。
但白雾中,有数不清的手伸了过来,抓住了他的脚,他的肩。
他挥刀轻松砍下,那手落在雾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砍不尽,砍不灭,白雾被鲜血染红,变成了刺眼的红色。
陈二华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雾中徘徊了多久,直到眼前出现了一道门。
他脸上终于露出丝笑,朝那门奔去,门开的那一霎,所有的白雾一齐汇聚而来。
陈二华先迈进去的那只脚,没在了白雾中,像是有什么被什么东西啃咬,尖锐的牙齿撕碎了他的腿肌。
痛意铺天盖地的袭来,陈二华眼前一黑,靠着那股狠劲一脚迈进了门内。
他又回到了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