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把玉盏接回来。”回到院子里，沈清芙叫来一个管事，吩咐下去。
快过年了，怎么也不能让玉盏一个人在庄子上。
跟拾翠不同，玉盏并不是沈家的家生子，是被卖进来的。
她哥哥要娶媳妇，但家里凑不够银子，加上老爹还在吃药，于是就把七岁的玉盏卖了。
这些年她从一个剃头小丫鬟，混到小姐身边的一等丫鬟，种种辛酸和不易，都是她的坚忍和聪慧。
假如没有发生这事，沈清芙不会就这么打发她，怎么也要再用她两年。
但既然发生了，就不能再让她在跟前做事了。
“大爷回来了。”外头传来小丫鬟的声音。
不多时，一道颀长身影打开帘子。
“母亲同你说什么？”沈清芙仰头看着走进来的男人，问道。
侯夫人特意支开她，不让她听见，可沈清芙还是好奇。
万一老公愿意跟她说呢？
“没什么。”男人声音柔缓，掸着身上的凉气，轻描淡写地道。
喔哟。
沈清芙没再问：“那好吧。”
不说就不说。
谢无忧是回来换衣服的。
进了里间，换了身出门的衣裳，走出来道：“我去沈家送年礼。”
“嗯。”沈清芙点点头，“去吧。”
男人不动。
沈清芙再抬起头，他还站在那里，抿着嘴唇，眼角耷下来。
“怎么啦？”沈清芙失笑，不知道他为何忽然委屈起来，只当他在撒娇，“累了？那就明天去。”
今天刚回来，不去也没什么。
但谢无忧想到母亲刚才说的话，只道明日再去，更不招人待见了。
“芙儿这么想我出门？”男人垂着眼睛，声音低轻。
这一垂眸，气质中的锐利顿时敛去，看上去就像个普普通通的美男子。
“芙儿厌倦为夫了？”男人看过来，睫毛轻颤。
沈清芙：“……”
好端端的，做什么戏？
有时候，沈清芙都怀疑他绑定了绿茶系统，没事就要茶几句，刷刷任务。
“怎么会！”但这么帅的老公，谁能忍住不哄哄他呢？
利落起身，走过去，抱住他的腰，踮起脚尖亲在他唇上：“最喜欢你了！”
男人顿时心花怒放，眸中盛满星光，抱着她亲了亲：“好。那我快去快回。”
“去吧。”沈清芙对他摆摆手。
等人走了，将院子里做事的下人们都叫进来。
“大奶奶。”众人跪下磕头。
沈清芙扫视过一遍，笑道：“竟有一小半是我不认得的。”
面生的那几个，不敢说话，胆子大的也不过是抬起头来，悄悄看她一眼。
莺儿如今被提拔成一等丫鬟，于是直起身，扭头吩咐道：“都抬起头来，叫大奶奶认认模样。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都说一说。”
沈清芙赞许地看她一眼。
几个面生的，闻言便壮起胆子，抬起头，介绍起来。
府里放出去一批年纪大的，自然要买一些新人进来。
沈清芙不在的这段时间，新人们都已经被培训过了，说话流利，口齿清晰，问什么就说什么。
这些新人身上的差事都不着紧，沈清芙只是认了认人，就叫她们出去了。
莺儿留了下来，眼神悄悄瞄她，有些紧张，有些欢喜，故作镇定道：“回大奶奶，如今是奴婢管着您的衣裳首饰……”
她接了玉盏的班，总管着玉兰轩的大事小事。
还有一个大丫鬟的缺，侯夫人给留着了，沈清芙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但打算再观察两日。
“大奶奶，二奶奶来了。”一个小丫鬟走进来，低头禀道。
沈清芙眉头动了动，说道：“快请进来。”
正说着，人已经来到了门口。
“大嫂。”冯云笺走进来道，“忙着呢？”
身边跟着两个丫鬟，一个是白芷，一个是薄荷。瞧着穿着打扮，已经是大丫鬟的体面了。
沈清芙眼底动了动，随即扬起一抹笑意，说道：“能忙什么？我才回来，也不过认认人罢了。”
冯云笺走近，在她身边坐下，嘴角还上扬着，但眼眶里已经浮起水光。
她是个心浅的，极容易被牵动情绪。
沈清芙料想她会问些什么，便看向周围道：“我和你们二奶奶说会儿话，都下去吧。”
“是。”一众人退下。
屋里只剩下妯娌两个。
冯云笺还忍着，说道：“叫大嫂笑话了。我就是有些担心二爷。”
沈清芙一愣，随即安慰道：“快了，这场仗打不久了。”
严靖文都死了，那个重用他的三皇子，翻不起风浪来。
这么说，不是往严靖文的脸上贴金。而是原剧情中，大丽国的确没这么能打。
“嗯。”冯云笺点点头，垂下眼睛，“那就好，那就好。”
她不肯提，显见是顾忌她的脸面。但连翘、忍冬都被打发了，这事没传开还多亏了她当时的处置。
沈清芙主动道：“你别担心我，我很好。”
这话一出，冯云笺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哗的流：“大嫂，我，我对不起你……”
如果她当时没出去，或者早些回来，说不定，说不定……
“云笺不要这么说。”沈清芙忙道，捏着帕子给她擦眼泪，“这事谁能料到？你看，我连自己都不怪。”
当时，如果她小心些，见是个眼生的丫鬟，就不跟出去，说不定也没这事了。
但沈清芙并不因此责怪自己。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一回没把她引出去，下回呢？
再说了，要怪就怪坏人太坏，哪能怪受害者不够聪明？
“可我就怪自己。”冯云笺哭得更厉害了，整个人扑进沈清芙的怀里。
沈清芙只好抱着她，拍着她的背，轻轻哄：“好了好了，不怪不怪。”
“都过去了。”
“我好着呢，吉人天相。”
“你别哭了，我给你讲讲我都去哪儿玩了。”
冯云笺吸吸鼻子，从她怀里直起身，低着头擦眼泪：“好。”
怎么能让大嫂哄她呢？太不应该了。
她眼圈红红的，看得沈清芙有些心软，柔声道：“还没谢过你。”
“大嫂别这么说，都是我应该做的。”冯云笺摇摇头。
沈清芙便道：“那我不谢你了，你也不要怪自己了，好不好？”
冯云笺还是自责，但她如果说“不”，就好像非要大嫂谢她似的。
“嗯。”她点了点头。
沈清芙松了口气，说道：“我和你大哥，先去了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