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对面的沈夫人，神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早几日，她就得到了消息，心里时时刻刻煎熬着，原本胖乎乎的脸都清减了。
“若打你骂你有用，你以为我为什么干坐着。”沈夫人声音含怒。
女儿自打嫁到他们家，就没过几天安生日子！
先头是谢无忧病得不像话，后来就出了跳车的事，现在女儿还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侯夫人理亏，此刻腰板都挺不直了，愧疚道：“是我们做的不好。”
说着话，眼泪就掉下来。
“谁能想到，出去听个戏，人就没了呢？”侯夫人低着头，拿帕子抵着眼睛，“我若知道，绝不会让她出去的。”
沈夫人绷着脸，嘴唇哆嗦着，眼泪也涌出来。
抬起手，指着对面，哆嗦不止：“你，你们谢家——”
简直就是个火坑！
她的芙儿造了什么孽，要跳进这个火坑里？
侯夫人低着头，更是泪涌不止：“芙儿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时至今日，她只能求神拜佛，希望芙儿没事了。
沈夫人的嘴巴动了动，却是没有如往常那般暴脾气的发作。
正相反，她整个人像被抽走了力气似的，瘫坐在椅子上：“回来了又如何？”
听到这话，侯夫人擦泪的动作一顿。
两人心里都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沈夫人阴沉地盯着对面。
“我已经安排了，芙儿染了病，要到庄子上休养。”侯夫人擦净眼泪，坐起身道。
“跟过去的，都是她心腹丫鬟，不会走漏风声。”
“等……等芙儿找到了，就让无忧去庄子上，将她‘接回来’。”
沈夫人的脸色并没有好转。
“接什么接。”她冷冷一笑，“等芙儿找回来，就让他们和离。”
侯夫人一愣：“亲家，这，这是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沈夫人讥讽道：“你们谢家的饭，我儿吃不起。”
自打嫁过去，芙儿过了几天好日子？
此番若侥幸命大能回来，沈夫人就给她养去庄子上，等过两年风声小了，再把她嫁个可靠的人家。
“亲家，话可不能这么说！”侯夫人忙道，“芙儿是我谢家媳妇，有功无过，怎能叫她与无忧和离？”
沈夫人淡淡道：“不过一个女人罢了，过上两年，你们家无忧也就忘了。”
“……”侯夫人。
这话是认真的吗？
“亲家……”她劝说道。
沈夫人一摆手，说道：“你不用说了。”眼里划过悲凉和怒意，“日久见人心。可我儿赌不起。”
芙儿失踪这么久，如果真能找回来，名声必是有瑕。
一开始，谢家怜她命苦，会呵护她，补偿她。
但时间久了呢？
两年，三年呢？五年八年呢？
兴许谢家是重情义的人家，但沈夫人不敢赌。
“我芙儿嫁进你们谢家，孝敬公婆，友爱兄弟，体贴丈夫。”说着，沈夫人站起来，“你若感念她的情义，就放过她。”
言罢，不等侯夫人再说什么，抬脚走了。
侯夫人张口想留，但看着头也不回的背影，慢慢合上嘴巴。
眼里满是忧虑，口中喃喃：“佛祖保佑。”
亲家太太所说的，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如今，只盼芙儿能平安归来。
*
“再前面，就是燕城了吧？”这一日，沈清芙靠坐在车厢里，一手掀开车帘，望着外面说道。
不同于京城的繁荣兴盛，边关颇有些萧条苦寒。
小雨道：“是，明日就能抵达燕城。”
过了燕城，就是大丽国的地盘了。想到此行任务即将完成，小雨有些激动。
沈清芙没说话。
小雨却想到什么，警告地看向她：“你别动歪心思，你跑不了的。”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很少在城池中逗留，偶尔宿头赶不上，在客栈中过夜，也是小雨胁迫着她。
加上她被小雨化妆成了老妇，稍微出格一点，就会被说：“我娘年纪大了，经常胡言乱语。”
因此，没人会多管闲事。
主要是，没人会觉得三个正常人，会绑架一个满脸病容、头发花白的老婆子。
沈、老婆子、清芙：“……”
一直没找到出逃的机会，沈清芙不是不着急。
但之前的时机都不合适，她的银钱早就被搜刮走，人又没怎么吃过东西，走不了路。
何况，即便她逃出去了，也很难只身一人回到京城。
燕城是她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机会。
因为她有家人在此，她的公公、小叔子都在这里，她若能从小雨等人手中挣脱，就可以投奔家人，被安全送回京城。
“今儿就别给她吃东西了。”车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渴了就喝水，饿了就睡觉。一天不吃，饿不死。”
沈清芙一听，就知道他们在防备她。
他们也害怕，最后关头掉链子，被她跑了。
就这么饿着，让她一步路都走不了，最稳妥。
“知道了。”车厢里，小雨回答一声。
看了沈清芙一眼，说道：“这可不是我不给你。”
沈清芙苦笑道：“我知道了。”
躺下，背过身。
入了夜，一行人又一次露宿城外。
两个男人点起篝火，烤着干粮，说着话。
“明天就到燕城了。”一人说道。
“这一路还算顺利，等过了燕城，就算成了。”另一人说道。
两人都很高兴，还冲沈清芙说了句话：“你可别怪我们，我们虽然没给你好吃好喝，但也没虐待你。”
她这样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换了那些把持不住的，早就欺负死她了。
小雨听了，没好气道：“你们倒是敢。被公子知道，剥了你们的皮！”
这些贵人们，娇娇贵贵的，他们敢动她一根手指头，她就敢寻死。
人若是带不回去，他们也别想活了！一个都活不了！
“你——”被小雨拆台，两个男人脸色不好，“那也是我们老实！”
“就是，你以为男人欺负女人，就一个招数吗？多的是手段，叫你们有苦说不出！”
小雨冷笑一声，眼里满是嘲讽，说道：“行行行，你们最厉害。”
旁侧，沈清芙听到这里，心里一动。
她看向小雨，只见一张貌不惊人的脸庞，被火光照亮，满是厌恶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