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错儿了?是什么错儿?
沈清芙脑中率先浮现出月明在陈大夫面前无礼的一幕。
但若仅是此事,犯不上啊!有点小题大做了,毕竟是身边伺候多年的人了。
“应当还有旁的事吧?”小丫鬟们已经讨论起来了。
昨儿月明在草堂门口跪了好久,陈大夫让她起身,她都不肯起来,跪足了一个时辰,才双腿颤颤的起来。
这不是什么保密的事儿,府上的丫鬟小厮们都瞧在眼里。
“那会是什么事?”大家都好奇不已。
玉盏和拾翠相视一眼,都没说话。
她们两个倒是有些猜测。主要是玉盏说的那些,让拾翠也想起来,月明每回来玉兰轩,在大爷跟前,好似都有些不同。
啐!拾翠在心中暗暗唾了一口,骂了一句小妖精。
这事儿,她与玉盏不可能对沈清芙说。瞒着还来不及,说什么说?没得膈应人。
“行了,少猜测了。”沈清芙见小丫鬟们嘀嘀咕咕个不停,喝止道。
想了想,又说:“跟她有交情的,抽空去送一送吧。”
离了这府上,再想见面,那是千难万难了。又不是现代,离职了还能发个消息、打个视频,或者朋友圈点个赞。
“是,大奶奶。”众人福了福身,各自散了,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沈清芙想了想,对玉盏道:“去封二十两银子,就当我为她饯行了。”
她与月明不大熟悉,那个姑娘瞧着温温柔柔的,但是外热内冷的性子,她跟这样的人熟不起来。
不过,到底是领导身边做过事的,面子上还是要做一做。
“大奶奶,给她银子做什么!”拾翠撅起嘴道。
沈清芙道:“她要嫁人了,咱们不给她添点嫁妆?”说着,有些好笑,“你啊,财迷是好事儿,但这种事上不能省。”
只见主子这种时候还教导她,拾翠的嘴巴撅得更高了。大奶奶是好人,可太好了,月明她不配!
“是。”玉盏低头,抿着嘴唇,进去取银子了。
她同样不想给月明送银子。如果她跟拾翠的猜测是真的,月明果真是因为那事被赶出去的,她就不配这二十两银子。
但那件事,说不出口,她还得装着没这回事。很快,她取了银子出来,说道:“大奶奶,那我去了。”
“去吧。”沈清芙抬起眼,对她扬扬下巴。
静博苑。
月明坐在房间里,眼睛是红肿的,低头收拾着行李。
今天早上,太太就没让她再到跟前伺候了。顶替她的,是二等丫鬟秋凝。
想到明日就会有人领她走,月明眼眶发烫,泪水又落下来。
侯夫人给了她两个选择,一是让她的家人赎她出府,但银子就不必了,侯夫人还会额外给她五十两。
二是给她安排一桩婚事,让她嫁人去,身契也还她,让她正正经经做良民,好人家的娘子。
她在府中做事,这么多年来,并未出什么差错儿,侯夫人不是心胸狭隘的人,自然不会薄待她。
只不过,也不会多留她。
月明犯的错,跟之前背地里说谢无忧坏话的小厮不同,饶恕那两个小厮,他们愧疚又畏惧,日后自会好好做事。可饶恕了月明,她并不会熄灭心中的念头,时日久了,说不定还会酿出事端。
今早上,侯夫人便叫了月明到跟前,问她:“你想好没有?”
月明还想求情,侯夫人并不心软,叫她立时做出决定。
月明选择了嫁人。
回到家里,爹娘也会把她嫁出去,还不如听太太的。
“咚咚。”敲门声响起。
玉盏走进来,见到床边低头垂泪的月明,眼里闪过什么,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听说你要嫁人了,来送送你。”
她们两个不大熟,说了几句话,玉盏就起身告辞了。
“去吧。”月明抬起头,强颜欢笑道:“好好伺候大爷,与大奶奶。”
玉盏看着她这样儿,心里忍不住又可怜她。有什么心思不好,偏偏生这种心思,临了了,在主子面前落个没脸。
玉盏只要想一想,自己侍奉大奶奶多年,临走前落个没脸的形象,她就受不了。
“嗯。”玉盏点点头,说道:“你也别太难过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早晚都有这一遭。”
说完,便打开门走出去。
心里想着,早晚有一日,她也要离开大奶奶。到那时,她做个管事娘子,给大奶奶管外面的事,叫她心里没烦忧。
玉兰轩里。
沈清芙看书乏了,在跟小丫鬟们踢毽子玩。
踢得高兴了,她掏出手帕,擦擦额角的汗,瞥了一眼廊檐下的谢无忧,只见他安静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只有风偶尔吹过,带动他的衣角。泠泠如雪,溶溶如玉。
“好了,好了。”她转过头,看向小丫鬟们,故作严肃的样子,“小声些,别笑那么高兴,瞧不见这院子里有个人,跑不能跑,跳不能跳,心里羡慕还不敢看吗?”
小丫鬟们一开始吓了一跳,觉着自己似乎当真放肆了,又跳又笑的,那么开心。这不是扎大爷的心吗?
但大奶奶干么说得那么大声?不怕被大爷听去?她们疑惑地瞧去。
“我在读书。”却见谢无忧抬起头,面上似有好笑,似有无奈,“你们自玩你们的。”
他是那么脆弱的人吗?
再说,他如今身体有转机了,好好养着,还有三五年可活。他何必为这点小事生气?
“别读书了,伤神。”沈清芙对他招招手,“你来,给我们数毽子。”
放他一个人坐那看书,怪不是那么回事。得叫他参与进来,传到领导耳朵里,她就是费心带他玩了。
“大奶奶。”拾翠走过来,扯她的袖子,“这样不好吧?”
她声音压得极低,除了沈清芙,再没有人听得见了。
“没事。”沈清芙便也趴在她耳边,用气声说道:“别害怕,数个毽子而已,他做得来。”
拾翠只觉耳朵麻酥酥的,痒得她直躲。
等反应过来沈清芙说了什么,就忍不住跺脚了:“大奶奶!”
她是那个意思吗?她是说大爷做不来吗?她是说,大爷这样的身份,做这个不好吧?
“哎!”沈清芙便悠长地应了一声。
把拾翠气得,说道:“我不管您了!”
真是的,这种事情,还得玉盏来。
“怎么了?”正说着,玉盏回来了,“你不管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