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忧眉头微动,看向他道:“你做了什么,母亲要骂你?”
“其实并没什么。”谢不辞说道,表情有细微的不自在,“昨晚回来时,不小心撞倒一位姑娘,她崴了脚,我送她回家,耽搁了些时候。”
给母亲知道了,一定又要数落他,什么不仔细、莽莽撞撞、贪玩、没个正经事等等。
谢不辞不爱听这些,他又不是故意的,而且事后也送人回去了,还给了医药费,没辱没武安侯府的名头。
再说了,他也不经常出去玩,他近来已经好多了,每日闷在院子里读书练武,好一阵子没出去玩了。
“母亲为何骂你?”谢无忧看着他道,“若你没做错事,母亲还要骂你,岂不是不通情理?”
谢不辞张口,哑住了。
“哥哥!”半晌,他道:“我不是说母亲不通情理。只是,偶尔这么一回,叫母亲饶过我吧?”
谢无忧面色淡淡,说道:“你不想母亲教训你,便不要说。”
“那母亲问起,”谢不辞挠挠头,“我什么也不说吗?”
沈清芙忍不住,别过头去。
妈耶,活体傻子。
谢无忧面上没有表情,但声音严厉起来:“你做的事情,站不住脚,母亲出于爱护之心,必定要教导你几句。你若知错了,别说就是了。”
他又要说,又不想母亲教训他,他想怎么样?让母亲夸奖他,做得好吗?
谢不辞还没被母亲责骂,先被兄长教训了,低头乖乖坐好:“我知道了,哥哥别生气。母亲数落我时,我好好听着。”
谢无忧闭了闭眼,然后道:“嗯。”
一旁,沈清芙看得咋舌。
有这么个弟弟,真叫人火大。
谢无忧的脾气算好的,居然还能耐着性子教导他。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谢无忧但凡有第二个弟弟,这个号就被他废了。
说了会儿话,就到了吃药的时辰。
谢无忧接过长寿端来的药,面无表情地饮尽。
“走吧,去给母亲请安。”他放下药碗,站起身道。
沈清芙和谢不辞都站起来。
一行人往静博苑行去。
武安侯已经出门了,最近边关不宁,朝中事务繁多,他得知大儿子身体无恙,饭都没吃就出门了。
侯夫人在打理内务。几人到的时候,她正跟管事们说话。
“行了,暂且这样。”见到孩子们来了,侯夫人摆摆手,让管事们退下。
“给母亲请安。”三人依次行礼。
侯夫人面露和蔼,目光先落在大儿子身上,面露欣慰。又看看大儿媳,也很喜欢。
最后看到小儿子,想到他昨晚回来得晚,先就有些不喜。
“不辞,昨日做什么去了?”她问道。
谢不辞想到哥哥的话。
“回母亲,儿子昨日……”他将自己跟杨子安骑马,玩了一天,回来时撞伤人等前因后果都老实汇报一遍。
做了就是做了,他不屑编谎话欺骗母亲。不就是挨一通数落吗?他受着就是了。
果然,听了他的一番话,侯夫人的面色不大好。
但叫人意外的是,侯夫人并没有数落他,只是点点头:“嗯,人没事就好。”
然后移动目光,看向谢无忧,和蔼地道:“你啊,听话,今儿哪也不要去,什么也不许做,就和芙儿读读书、下下棋、逛逛园子,记住了没有?”
谢无忧点头:“儿子记住了。”
侯夫人的面上满意两分,又看向沈清芙,说道:“芙儿,你给我好好看着他,倘若他不听话,你就来回我。”
沈清芙瞧了谢无忧一眼,然后看向侯夫人,笑道:“母亲,您说这话,也不悄悄儿的,给他听见了,我还怎么告状?”
侯夫人便笑起来,说道:“就叫他听见,他听见了才好,晓事些就安安分分的,别给你惹麻烦。”
沈清芙肃起面容,起身拱手拜下:“母亲高明!”
把侯夫人逗得,笑得前仰后合,指指她,说道:“你个促狭的。”
屋子里的丫鬟们也都笑起来。
谢无忧望着这一幕,素来清冷的面庞都不禁柔和了些。
一旁,谢不辞自然也看在眼里。他看看笑得直不起腰的母亲,又看看沈清芙,只觉她心机深沉,惯会行些小人之事,回回哄得母亲高兴,对她喜爱信任。
“好了,你们去玩罢。”笑罢,侯夫人对大儿子大儿媳摆摆手,“我这还有事,等我得空了去你们院子里瞧芍药去。”
沈清芙和谢无忧便站起身,道:“孩儿告退。”
“不辞留下。”侯夫人又道。
刚站起身,还没迈开脚的谢不辞,闻言又坐回去。
等到沈清芙和谢无忧出了院子,侯夫人的脸色彻底落下来,再没有一丝和蔼。
“母亲。”谢不辞瞧见,知道人都走了,母亲要教训他了。起身,袍角一撩,跪在地上,“儿子知错。”
知错知错,每个人都说知错,但又从来不改。
这两个字,侯夫人听得厌了。
“谢不辞,你知不知道自己肩膀上的责任?”她严厉道。
谢不辞,不辞不辞,为朝廷效忠,为皇上效命,万死不辞。
他是武安侯府的继承人,但是看看他做的事,哪里有一丁点儿未来侯爷的样子?
谢不辞低着头,脸庞抽动着,一言不发。
“说话!”侯夫人拍了下桌子,喝道。
谢不辞遂抬起头,英俊的脸庞上涌动着愤怒和不甘,说道:“我不想继承侯府!”
“你说什么?”侯夫人惊愕道。
谢不辞紧紧握着拳头,肩背绷紧,说道:“我不想继承侯府!我只要哥哥!”
说着,他脸上涌出痛苦。
哥哥那么出色,若非身体不好,侯府将来就是他的,没自己什么事。
偏偏他身体不好,这继承人的位置就落在他头上,谢不辞只觉占了哥哥便宜。
他不要这便宜,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哥哥好好的!
听了这番话,侯夫人闭了闭眼,深深吸气。
这个小儿子,她的确是花的心思少一些,以至于他都十七岁了,还如此天真。
“好。”她说,睁开眼睛看过去,“假使你兄长身体无恙,担起了继承人的责任,那你呢?”
谢不辞微愣。
“每天胡闹,吃喝玩乐,享受兄长的庇护,什么也不操心,做你的逍遥闲人,是不是?”侯夫人严厉斥道。
就这,他还觉得自己和兄长关系亲近,侯夫人目中失望。
他就是个拖后腿的,会让武安侯府成为笑话!
谢不辞跪在地上,愣愣的。
这番训骂,是他从没有想过的,嘴巴不自觉张开,却没有声音发出。
“回去好好想想。”侯夫人说着,别过身去,不想再看见他。
谢不辞垂眼,起身道:“是,儿子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