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奶奶!”玉盏露出一脸不赞同的神色,说道:“大爷怎能做这样的事?”
针线活,岂是男子做的?
沈清芙听了,脸色微落,怎么就不能了?她正要开口,却被抢了先。
只听谢无忧说道:“好。”
“啊?”闻声,玉盏惊得张大嘴巴,朝他看去。
大爷说什么?好?他愿意陪着大奶奶胡闹?
“为人子女者,孝顺父母,有何不可?”谢无忧神色如常,仿佛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出格的事。
沈清芙不由得也意外地看去。
她正想说!
给他妈做双袜子,有什么不行?占个孝字呢!待到三五年后,这便是他给生者留下的念想,很有意义的。
“听见没有?”她转过头,朝玉盏轻斥道:“备东西去。”
玉盏结巴了一下,两手揪着,应道:“哎。”
转身去准备了。
两位主子都同意的,她还说什么呢?再说了,大爷愿意陪着大奶奶胡闹,多好的事儿呢!
只不过,难免又想起之前拾翠说的话:“如今大爷和大奶奶倒是和睦了,待日后大爷走了,叫大奶奶怎么办?”
虽然大爷的身体有些好转,能活个三五年,但毕竟比不得白头到老。她心里叹了口气,默默祈祷大爷长命百岁。
“找什么呢?”拾翠过来问道。
玉盏道:“等会儿与你说。”
沈清芙有针线筐,谢无忧可没有,玉盏得给他备一副,还不能是旁人用过的。
另有小丫鬟,见她翻箱倒柜的,也好奇地凑过来。
“去,做你们的事去。”玉盏捂住,驱赶道。
大爷做女红,怎能给人看?
“瞧你,凶巴巴的。”拾翠嗑着瓜子,倚在柱子上说道:“你知不知道,有人瞧你不顺眼呢。”
玉盏一顿,抬眼道:“又怎么了?我做了什么事,戳了谁的肺管子?”
拾翠道:“从前大奶奶还是小姐时,你可不如现在受重用。如今大奶奶什么都叫你,可不就……”
底下几个想出头的小丫鬟,发现挤不上去,背地里说些酸话。
玉盏垂眼,说道:“我问心无愧,随她们爱嚼什么。”
抱起收拾好的东西,往主屋去了。
“大爷,大奶奶。”进了屋,她来到软榻前,说道。
沈清芙正抱着针线筐,在裁剪布料,抬眼道:“放着吧。”
“哎。”玉盏应了一声,便退出去了。
沈清芙剪完手里的一片布料,便放下剪刀,开始指点谢无忧。
“看到我刚才没有?先剪两片布料。”她帮着他挑出布料,告诉他怎么剪,“剪坏了不要紧,别怕,大不了缝出来你自己穿。”
谢无忧刚握住剪刀,闻言顿了一下。
“嗯。”他道。
沈清芙又教他穿针引线,以及怎样使针脚细密均匀:“一开始都不熟练,等上手就好了。”
“好。”谢无忧点点头。
沈清芙教完,才拿起自己的布料,准备开始缝。
偶尔看他一眼。
离睡觉不到二十分钟了,能做个啥?他会穿针,能缝上几针,就差不多了。
瞥了男人斯文俊雅的脸庞一眼,沈清芙收回视线,缝手上的袜子。
领导待她不薄,她除了尽职尽责之外,也得表示表示心意,加深加深情分。
所以,这双袜子,最好做得像样一点,比如加点绣花。
沈清芙想起在现代时,做绣花多简单啊,买个绣花的样子,直接缝上就行了。
只可惜,这里没有这种操作,而且就算有,她也不能这么干,传出去显得她不诚心。
要不就搞个简单的花样?问题是,什么花样简单大方好出货又不显得敷衍呢?
“这样行吗?”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到她眼下,打断了她的思索。
沈清芙看着男人瘦长的手上握着的布料,以及一行针脚均匀密实的走线。
她抬起头,看看男人虚心诚恳的表情,又低下头,看看那行堪比缝纫机的手准。
嘴巴慢慢张开:“额……”
不是,他至于吗?做双袜子而已,也要表现出聪明有天分?
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小撮人,学什么都快,做什么都好,让人生气又没辙。
“咳。”她收起脸上的表情,尽量一本正经地回答:“不错,作为一个新手而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说话时,她把自己的手工往后藏了藏。
谢无忧好似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微微抿唇,声音温和悦耳:“真的吗?”
“……”真你个头。
沈清芙想拿针扎他才是真的。自己做得好不好,心里没数吗?
“嗯,真的。”她板着脸道,“继续,说不定睡觉前能做好一只。”
谢无忧瞧着她的模样,好似并不感到多么高兴。
他做得好,她为什么不喜欢?是不喜欢他这个人?还是不喜欢他做这些女子才做的事?但一开始,不是她提出来的吗?
眼底划过一缕困惑,他点点头:“好。”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
玉盏走进来,提醒道:“大爷,大奶奶,该歇息了。”
“哦。”沈清芙立刻放下针线,迫不及待地跳下软榻。
放学啦!
下课啦!
回家睡觉啦!
仍握着针线的谢无忧,抬头看了她一眼,微抿起唇。
“大奶奶,要做针线的是您,现在没耐心的也是您。”玉盏好笑道,服侍她洗脸漱口。
沈清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是我是我,都是我。”
玉盏更觉好笑了,说道:“您还骄傲起来了。”
“哪有,我只是实在,有什么说什么。”沈清芙道。
玉盏的嘴角止不住上扬,眼里绽绽有光。大奶奶这样好,她自然要一心一意服侍她。那起子心眼小的,随便她们眼红去,她一点儿都不放心上!
谢无忧更衣洗漱就简单了。
长寿和来福不便进来伺候,他都是自己完成的。
熄了灯,丫鬟们都退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沈清芙躺在被窝里,上下眼皮直打架。
“若哪里不舒服,你就出声。”她忍着困道,“外面有人守着。”
他白日里犯疾,晚上极有可能加重,以往都是如此。因此,玉盏、拾翠轮流守夜,而长寿、来福在草堂值守,随时准备煎药。
“好。”谢无忧答道。微微转过头,看向身旁,昏暗之中,看不清她的轮廓,只听到她打了个哈欠。
因为他的缘故,这一日她受累了,谢无忧心里软陷下去,低声道:“睡吧。”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沈清芙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