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忧一怔。
什么叫他身体有转机了？何时的事？他怎么不知？
侯夫人低头拭泪，没看见他投来的视线。陈大夫瞥见了，说道：“原是瞒着你的。既夫人提了，我便与你说了。”
屋里，众人都惊讶地看去。
什么意思？谢无忧的身体当真有转机？不会英年早逝了？
只见陈大夫捋了捋胡子，说道：“上次你犯症，老夫为你把脉，觉着你的脉象有所好转。”
听到这里，谢无忧的面上再次微怔。
他想起上次，陈大夫为他把脉时，曾面露异色。当时他误以为，自己身体不好了，陈大夫藏着不说。
“那时，便有好转？”他抬眼，看向陈大夫问道。
陈大夫点点头：“原本，你仔细养着身子，会逐渐好转。再活三五年，未必不可能。”
再活三五年？
三五年。
谢无忧低头，抿唇不语。
其他人都很惊讶，霜露甚至差点脱口说出：“太好了！”
可不就是太好了吗？他原本活不过二十岁，这下能活到二十五了！
“但你的性子，”陈大夫摇摇头，“我与夫人商议一番，决定暂不告知与你。”
他不是乐观豁达的性子。
假如他是，就告诉他了。但他聪敏多思，偏又不爱对人开口。
如果又病了，他心里一定会多想。真的有转机吗？他们是不是骗他？他到底还能活多久？
想得越多，越伤身，并无半分好处。
但是不告诉他，他就这般糟蹋自己的身体，让陈大夫不禁摇头。
“我，当真会有好转？”谢无忧看着陈大夫问道。
陈大夫没好脸色，答道：“也要你自个儿注意才行。再放纵，老夫可不敢保证。”
也就是说。
谢无忧垂眼，紧紧捂着胸口，压住忽然急跳的心脏。
只要养得好，他会有少则三年，多则五年的寿命？胸膛里，心脏不受控制，跳得急促。
三年啊，三年。
再活三年，拥有这一切三年。多叫人高兴，又叫人不甘。
“咳。”他忍不住翻涌的心绪，唇间溢出一声轻咳。
陈大夫瞥了他一眼：“哼。”
从前说什么，都引不起他半分情绪波动。如今倒好，说一句两句的，就受不了了。
一旁，侯夫人的眼泪止住，看过来道：“本不想对你说，但现在看着，若是不说……”
他这样折腾自己，哪来的三年五年？
怕是三五个月都没有了！
“从今儿起，不许你再忙这个那个！你就好好养身体，旁的一概不许再想！”侯夫人面容强硬，“我生了你，我就管得了你！”
谢无忧垂眼，没有说话。
“哎呀！”只听霜露出声道，她脸上满是喜色，一拍手道：“大爷的身子有好转，真是大喜事！”
可不吗？假如陈大夫说的话作准，那么府上这一两年的都不会陷入紧张又悲伤的氛围中了。
仿佛被她的话惊醒，沈清芙抬起眼皮，也道：“谢无忧，你好好珍惜。”
闻声，谢无忧转头看过来。
只见她面上没有多少喜色，仍是平静的。他微微一怔，心脏倏然缩紧一下。
是了，三五年而已。对她来说，仍是年纪轻轻就要守寡。
“咳。”他低下头，拳头抵在嘴边，“好。”
他答应了。
“这就对了。”侯夫人顿时喜道，“你那些事，统统不要再想了。每日只吃吃喝喝，跟芙儿逛逛园子，好好养着。”
养他三五年的，侯夫人愿意。
谢无忧垂眼应道：“是，母亲。”
沈清芙也垂下头，嘴角抿住。
说好的，很快就要守寡。原来她不害他，他真的能多活几年。
可难道，她要像剧情中那样害他吗？沈清芙在心中摇头。
他既活着，就活着吧。总归，天底下没有那么美的事，不可能什么好处都让她占了。
她都有钱有势有貌了，多个老公而已，不算什么。
吸了口气，再抬起头，她的脸上带着真切的笑容，仿佛在为谢无忧的好转而高兴。
这笑容落在侯夫人的眼里，顿时欣慰极了，拍拍她的手背，说道：“芙儿，我把无忧托付给你了，你啊，代我好好照顾他。”
“哎。”沈清芙点点头，没多想便答应了。
谢无忧不吃她的，不喝她的，不就是玩的时候带上他吗？领导又不是小气的，每次都给报销，她可以！
说了一会儿话，外头的天色彻底暗下来了。
霜露道：“太太，大奶奶，该用饭了。”
侯夫人往外头看了一眼，拍了下额头，说道：“忘了。”想起什么，她问道：“侯爷呢？还没回来吗？”
“没听到动静。”霜露答道。
“不辞呢？也没回来？”侯夫人又问道。
沈清芙也觉奇怪，今天一整天都没看到谢不辞的身影。
这家伙，哥控成疾，假如知道谢无忧病了，不可能不来看看。
说不定，还会发疯，又找她的茬。今日他不在，可真是太清静了。
霜露摇摇头，答道：“不曾。”
“派人回来传话儿没有？”侯夫人又问，“可说了几时回来？”
霜露便道：“我这就去拜剑阁瞧瞧。”
“罢了。”侯夫人摆摆手，“不必等他了。”
都这个时辰了，他还不回来。也不知道差人传个话儿回来，侯夫人心里有些不满。
但这不满很有限，她被娇弱多病的大儿子折腾得心力交瘁，至于小儿子，他起码活蹦乱跳的。
“无忧又病了？”正说着话，武安侯回来了，从外面进来。
他步伐极快，人已经上了台阶，院子里的“侯爷回来了”的请安声还没落地。
“怎么才回来？”侯夫人看向他，问道。
沈清芙等人纷纷起身行礼。
武安侯摆摆手，然后走向床边：“被一群匹夫耽搁了。”
他看向大儿子，外貌精致肖母，美丽又柔弱像娇花一样的大儿子，粗糙的大掌想拍拍他，都不敢下手。
“怎么样？”他问。
谢无忧听着父亲尽量放轻的声音，点点头。仰起脸，唇角微微扬起。
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苍白面孔，显出几分快乐：“我没事，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