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盏急得,只差赌咒发誓了。
“我不在的时候,府上有什么新鲜事?”沈清芙开口,转移了话题。
被一个不熟的人知道大姨妈,想想就尴尬。
她不想再提这个。
玉盏只好咽下到嘴边的话,答道:“倒没什么事。”
“不过,霜露来送东西时,抱怨了一句,仿佛是府里的下人粗心大意,大爷吃的药没收好,有一味不常见的药受潮,不能用了。”
“啊?”沈清芙抬起眼,问道:“是哪一味?要不要紧?好不好买?”
玉盏摇摇头,说道:“听霜露的意思,并不是常见的药,似乎是不好买的。”
沈清芙怔了一下,把碗放在桌上,说道:“咱们有没有?”
出嫁时,沈家给她陪送了不少名贵药材。沈清芙看过嫁妆单子,依稀记得药材那页很长。
“奴婢去瞧瞧。”玉盏闻言,便拿了钥匙,去开箱子了。
沈清芙坐在榻上等着。
不多会儿,玉盏回来了,说道:“大奶奶,咱们有这个。”
沈清芙点点头,并不多么意外,道:“给主院送去。”
玉盏应道:“哎!”
“记住,悄悄儿的,别给人知道。”她神色平静,又吩咐道。
闻言,玉盏睁大眼睛,惊讶又不解地道:“大奶奶,这是为何?”
做好事,怎么不留名呢?
说出来,大爷也记她的情呀!
“我怎么说,你怎么做就是了。”沈清芙淡淡道,起身往里间走去,“累了,我躺会儿。”
玉盏一怔。
她很少见到主子冷淡的模样,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捏着手指,脸上有些不安。
这时拾翠走过来道:“你少操些心。”
又推又挤的,把她搡出门。
“怎么能少操心?”站在台阶下,玉盏低声说道:“大奶奶心里不装事,大爷心里不装人,咱们不操心,两位主子几时能好得一个人儿似的?”
身为贴身大丫鬟,不就是要服侍主子,让主子样样都好吗?
“说你傻,你还不认!”拾翠撇撇嘴,往两边瞅了几眼,见没什么人在,于是拉过她低声道:“咱们大爷的身子骨儿,大奶奶跟他感情好了,哪日大爷两手一撒,叫大奶奶怎么办?”
玉盏一愣。
“你好好想想吧!”拾翠撒开她,哼了一声。
别觉着她傻。
她是心眼子不多,但她真的不傻!
玉盏神色颇复杂地看着她。抿嘴唇,好一会儿,她道:“我小看你了。”
“你们都小看我了。”拾翠仰起头,说道。
玉盏小瞧她,长寿小瞧她,主院的月明也小瞧她。他们都小瞧她。
“只有大奶奶,从来不小瞧我。”她说着,下巴抬得更高了。
玉盏不由得“噗嗤”一声,随即感慨道:“那是大奶奶,能跟咱们一样吗?”
“那自然是不一样的。”拾翠说着,脸上有些别样的光彩。大奶奶自是跟旁人都不同的,那是她要侍奉一辈子的人。
“好了,我去送药,你进屋伺候着。”玉盏叮嘱道。
拾翠点点头,转身进屋了。
玉盏则收拾出药材,想了想,用布料包裹了,装作送东西的样子,往主院去了。
大奶奶既然说了,不许叫旁人知道,那便做得严实些,免得路上叫人瞧见,再露了口风。
虽然不知沈清芙为何如此吩咐,但她向来忠心,主子怎么吩咐,她就怎么行事。
“玉盏来了?”进了主院,正好霜露从屋里走出来。
玉盏忙上前道:“霜露姐姐,我有事和你说。”
“什么事?”霜露好奇,走过来道。
玉盏拉住她的手臂,低声说:“到你屋里去。”
霜露意外地看着她,然后点点头:“好。”
待进了屋,玉盏关上门,把手里的布料打开,说出来意:“我们大奶奶差我送来的……”
之所以选择霜露,是因为进谢府这么久,玉盏觉得月明虽然温柔好说话,但人有点奇奇怪怪的。霜露性子爽朗,跟拾翠有些像,更让她信得过。
“大奶奶不想让人知道,霜露姐姐便别说是我送来的,只当是外头买来的罢。”玉盏道。
霜露低头看着那包药材,沉默了下,然后说道:“这我可做不了主。至少,我得回太太去。”
她也是做丫鬟的,自然知道忠心有多重要,她什么事都不会瞒着侯夫人。
况且,凡事都得有个章程。是打哪儿来的,就是打哪儿来的,日后若有个什么,也好分辨责任。
犹豫了下,玉盏说道:“给太太知道,是应当应分的。但别的人……”
霜露便笑道:“那我可不管了。”
一把夺过药材。
太太要告诉谁,她哪儿管得了?
话是这么说,但回禀侯夫人时,霜露还是说道:“大奶奶差玉盏送来时,特意嘱咐了,不许给人知道。”
“不给人知道?”侯夫人品了品,就知道沈清芙是什么意思了。她摇摇头,叹气道:“这孩子。”
沈清芙的意思,是不给谢无忧知道。
这府上的下人,未必人人都是嘴严的。长寿又是个机灵鬼,别人知道的,总跑不出他的耳朵去。而他若知道了,也就等同于谢无忧知道了。
是以,这事只她们知道就罢了,不能再传入第三人的耳朵。
“大奶奶也太实诚了。”霜露不是笨的,当然想明白这一层,将药材收好,说道:“生怕大爷承她的情似的。”
侯夫人却道:“芙儿是个聪慧的孩子。”
夫妻之间,有许多情可以承,也有许多情是承不得的。
譬如续命恩情,这就承不得。非但不会让两个人的感情变得如胶似漆,还会像一块搬不开的障碍,隔在两人中间。
“大奶奶自是聪慧的。”霜露便笑道,“不然怎么能入得了太太的眼?”
侯夫人嗔她一眼,然后也笑了,说道:“我瞧上她,可不是因为她聪慧。是因为她啊……”
“什么?”霜露好奇问道。
侯夫人却不说了:“去,把药材送去草堂。”
“哎。”霜露便不问了,应了一声,往草堂去了。
这事仍是传入了谢无忧的耳中。
长寿是个机灵鬼,他跟了一个沉默寡言的主子,便充当起主子的耳朵、嘴巴。谢无忧关心的事,不关心的事,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药材损坏,当然瞒不过他。相应的,新补上的药材从哪里来,也被他探查到了。
“我知道了。”书房里,谢无忧坐在书桌后,面容清淡,“退下吧。”
长寿没有退下,反而规劝道:“大爷,您今晚不能睡书房了。大奶奶一片心意,您——”
这不是个事儿,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