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看书看不下去,倒也不必装模作样。
谢无忧垂下眼眸,迈动脚步。下了台阶,往花圃前走去。
“大奶奶,这最后一株给咱们大爷留着。”长寿早早开口道。
沈清芙往后瞅了一眼,见谢无忧过来了,有些讶异,但她很痛快地点头道:“行!”
不就一株花?带他玩就是了。
她答应过婆婆,尽量带他一起玩。
一干人等,“瓜分”了花圃里的几株芍药,像模像样地拿了丝线,轻轻系在自己分到的那支花苞上,等着开花。
“她的确很爱玩。”谢无忧侧眸看着身畔,心中想道。
他这次生病,有惊无险。
没有发热,没有上吐下泻,没有咳得睡不着觉,没有病得下不来床,没有瘦一圈。
安然度过了这次来势汹汹的怒火攻心。
“呵呵。”最后一副药吃完,陈大夫背上药箱,笑呵呵的准备离开侯府了。
临走之前,他又给谢无忧诊了一次脉,说道:“大公子的身体比之前强些了,不过,还是不能大意,日常仔细照料身体。”
谢无忧道:“多谢您老。”
送走陈大夫,玉兰轩里一片欢声笑语。
得知谢无忧病愈,人人都松了好大一口气,如果不是顾忌着谢无忧爱清静,都要放鞭炮了。
“吃了好些日子的药,馋坏了吧?”沈清芙坐在榻上,看向谢无忧笑道:“中午做红烧排骨,奖励你吃一块?”
吃药这几日,谢无忧的饮食也与往常不同。平时偶尔能跟着她吃些排骨、肉丸、包子之类的,一生病,全戒了。
吃的那些没滋没味的,沈清芙看着就替他馋得慌。
“嗯。”谢无忧点头。
他面上倒没有多少喜色。
虽然误会解除,他之前多半是误会了陈大夫,但那又怎么样?
他的身体没有转坏,难道还会转好吗?这一次侥幸,病情没有严重。下次,下下次呢?
总会有一次,夺去他的性命。
这时,沈清芙的脚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侯夫人高兴,叫人整治了一桌席面,说要庆祝庆祝。
酒席自然摆在静博苑。有酒有菜,有荤有素,有凉有热,丰盛极了。
“这阵子,无忧病了,芙儿也伤着,委实不大如意。”侯夫人端起酒杯,笑着说道:“好在无忧的病好了,芙儿的伤也好了,真叫人高兴。”
武安侯也端起酒杯,沉声道:“都好好的。”
他是个粗人出身,言行朴素。
谢不辞亦端起酒杯,说道:“我敬哥哥。”
谢无忧不能饮酒,也不能饮茶,便以清水代酒:“累父亲和母亲担忧了,都是孩儿不孝。”
侯夫人佯装不悦:“说得什么话,你是个好孩子,我与你父亲心里都晓得的。”
沈清芙端起酒杯,笑着抿了一口。
侯夫人便又让月明满上一杯,端起来道:“辛苦芙儿照顾无忧,你伤着脚,还要照顾无忧,委实辛苦。来,我敬你一杯。”
沈清芙忙端起酒杯:“母亲这话折煞我了。怎么是辛苦?都是我应该做的。”
她说话得体,这阵子做事也的确周全,武安侯夫妇对她都很满意。
就连一直对她有意见的谢不辞,都挑不出丝毫的毛病。
他有些郁闷,看着这个自己百般提防的人,渐渐变成人人眼里的好人,风趣大方的谢家大奶奶,烦闷地倒了一杯酒,仰头饮尽。
侯夫人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等到家宴结束,沈清芙和谢无忧离去,侯夫人才落下笑容,神情严厉:“不辞,跟我来!”
谢不辞吓了一跳,茫然道:“母亲,怎么了?”
侯夫人抿着唇,伸手点点他,道:“你跟我来,我有话问你。”
谢不辞摸不着头脑,迈动长腿,跟在侯夫人身后,往客厅行去。
“母亲,什么事?”进了客厅,谢不辞问道。
侯夫人遣退了丫鬟们,屋里只他们两个,她猛地一拍桌子,喝问道:“你最近做了什么好事?!”
谢不辞惊讶又不解,说道:“母亲,你听说了什么?”
侯夫人严厉地盯着他。
谢不辞只好道:“母亲,我什么都没做。”
他是真的什么都没做。不知道母亲听说了什么,忽然大发雷霆?
侯夫人看着他,渐渐露出失望的模样:“你什么都没做?那你四处借钱做什么?”
谢不辞一愣。
看着他这样,侯夫人更失望了:“我听说你借的数目还不小。”
她是一府主母,耳目众多,府里有些什么事,通常瞒不过她的眼睛和耳朵。
谢不辞到处借钱,自然也传入她耳中。
而此时,谢不辞也明白了,母亲叫他究竟是为什么。
他低下头,一时没开口。
自从上回沈清芙开口,他还要脸,决定尽快将那一万两筹集起来,赶紧拿给她。
他自己手里没多少,找表兄们借一借,朋友们借一借,已经凑了六千多两银子了。
居然传到母亲耳朵里了。他心念转动着,说道:“我欠了一个人银子。”
“我知道你欠人银子!”侯夫人见他磨蹭,愈发来气:“欠了谁,怎么欠的?!”
侯夫人如今最厌恶的就是“赌”字。一个王三,沾赌变坏,连累得谢无忧生病,让她恨在心头。假如谢不辞沾了赌,她非打断他的腿!
谢不辞犹豫着,摇摇头:“母亲,我不能说。”
侯夫人看他的眼神,顿时从失望变成了生气。
从炕桌底下抽出戒尺,说道:“谢不辞,你是想现在坦白,还是挨一顿打后坦白?”
谢不辞顿时头大:“母亲,我没做坏事!”
“那你为何不说?”侯夫人喝道。
谢不辞是不想说吗?他是不能说!
给沈清芙一万两银子,让她不要吵大哥清静,这话怎么说得出口?咬着牙,他道:“我不会说的!”
“谢不辞!”
“您要打就打吧!”衣摆一撩,扑通跪下。
侯夫人气得,眼冒金星,指着他道:“好,好!”
玉兰轩。
“什么?”沈清芙听到月明来报,惊讶得站起来,“怎么回事?”
月明焦急得不得了,拧着帕子道:“二爷不知犯了什么事,气得太太不得了,戒尺都快打断了。大奶奶,您快去劝劝吧。再打下去,二爷受得了,太太也受不了啊!”
沈清芙立即道:“我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