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拾翠眼里,小姐哪哪都好,人美心也善,聪明又孝顺。月明看小姐,那必定是因为小姐好啦!
被拾翠毫无心机地叫破,月明表情慌乱了一下,很快掩饰过去,抿唇笑道:“是,大奶奶俊的很。”
“你一直盯着我们大奶奶瞧,眼珠子都没转过。”拾翠快言快语,“这么喜欢我们大奶奶,以后常来玩啊。”
月明有些不自然,视线移向一旁:“得闲了我就来。”
不太对劲,玉盏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身边的月明。
她作为沈清芙的大丫鬟之首,心思自然胜出拾翠几分。此刻观察着月明,看似如常,但哪哪都透着古怪。
太太身边的丫鬟,总瞧着小姐做什么?难道太太对小姐有什么想法或安排?
玉盏往不远处看了一眼,侯夫人正拉着沈清芙说话,神态慈爱,看上去并无异常。
难道月明有事想求小姐,但是不好开口?
可她能有什么事求小姐?想不出来,玉盏便将这事压在心底。
“月明姐姐素日里都做什么?”拾翠这个没心眼子的,还在跟月明闲话。
月明答道:“听太太吩咐罢了。太太吩咐什么,便做什么。”
“我们也是。”拾翠接话道,“大奶奶吩咐我们什么,我们便做什么。”
月明点点头,不说话了。视线投向不远处,这回只盯着侯夫人看了。
拾翠见她不说话,也不说话了。
侯夫人正跟沈清芙说起,谢无忧小时候养兔子的事。
“原不许他养。”侯夫人说道,“这种小东西,也常常生病的,他跟着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担忧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沈清芙本想说,那就养大兔子。
转念一想,兔子大了就不可爱了,而且大兔子会咬人、蹬人,对小孩子来说很危险。
“只许他远远的瞧一瞧,看一看也就是了。可他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跟小兔子亲近起来了。”侯夫人叹了口气,“后来,那兔子病死了,他伤心极了。”
六七岁的小孩子,身子骨又不好,伤心却不说出口,憋在心里,病情来势汹汹。
“打那时候起,他再没养过小东西,性子也是愈来愈冷清了。”侯夫人是希望儿子快乐些的。
哪个母亲不希望孩子快乐呢?
但谢无忧,她拿他没法子。这个孩子,太通透,喜怒都很短暂。
沈清芙低垂着头,神情有些为难,说道:“原本母亲不叮嘱我,我也会陪伴他、照顾他。如今母亲吩咐我了,我更当尽力而为。只是……”
“怎么?”侯夫人忙问道。
沈清芙咬了咬唇,说道:“谢无忧,他,他心思之深,我难摸着十一。”
侯夫人怔了怔,随即一叹:“何止是你?便是我,也不敢说了解他。”
聪明的孩子,心思都难懂。侯夫人生了他、养大他,也不敢说自己了解他十分之一。
“他不爱说话。”沈清芙又道,“许多时候,我分辨不出他的真实心意。母亲,我若弄巧成拙了,可如何是好?”
谢无忧病着,她倒是愿意开解开解他。不为别的,而是他很倒霉。
王三这事,沈清芙认为怪不得谢无忧。她了解过内情,首先王三是欠了赌债,足有五百多两银子,他求到谢无忧跟前,谢无忧不肯帮他,他便撞柱自尽,还诅咒谢无忧。
一个赌徒,为什么要帮他?天底下那么多可怜人,帮谁不好,要帮一个赌徒?王三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账,谢无忧被他气病了,实在倒霉。
那么问题来了,她不了解谢无忧,也不想使出浑身解数地讨好他,怎么才能适度的、友好的、有效的,改善谢无忧的心情呢?
对上她清澈诚挚的眼眸,侯夫人爱怜极了,轻轻拍她的手背,说道:“好孩子,我令你为难了。”
沈清芙摇摇头:“我不为难,我很想他好起来。”
侯夫人点点头,慈爱地道:“我知道你的心。无忧能够有你陪伴,是他前生修来的福气。你啊,不必太为难,便像从前那样对他,就很好。”
之前她没有刻意表现,可是无忧的身体仍是出现了转机。
又何必刻意做些什么呢?未免贪心不足。
说了会儿话,侯夫人就回去了。回去之前,她对沈清芙说:“你也好好歇息,你的脚伤还没好,可不能累着。”
“多谢母亲关心,我省得了。”沈清芙乖巧地道。
侯夫人看着她,目光叹息又怜爱。这小两口,一个病一个伤,倒真像是两口子。
送走侯夫人,沈清芙便回屋了。
榻上已经没了人,料想谢无忧在内室歇下了,沈清芙便在软榻上躺了。
才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谢无忧有些病症出现,白日里还好,只晚上容易来势汹汹,叫人防不胜防。
从前的时候,都是长寿和来福睡在外间,轮流歇息,隔一会儿就要瞧瞧他的情况。如今他成了婚,长寿和来福就不便在屋里了。
“我和拾翠来吧。”玉盏主动说道,“上半夜我守着,下半夜拾翠守着。”
“哎。”拾翠没意见。
沈清芙道:“只辛苦你们了。”
看护病人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作为谢家的大奶奶,此事本是沈清芙的责任,但她怕一个人守不好。
“只要大爷没事,咱们不辛苦。”玉盏说道。
她很会说话,说的都是叫人爱听的话,沈清芙不由道:“不白叫你们辛苦,回头自有你们的赏。”
“哎!”拾翠脆声应道。
沈清芙不禁笑出来,点点她:“你啊。”直白得可爱。
快熄灯时,月明提着灯笼来了。
“太太叫我来瞧瞧。”她福了福身,然后看向谢无忧,“大爷可好些了?”
谢无忧原本倚在榻上,一边看书,一边听沈清芙逗两个丫鬟。
闻言,他抬起眼睛:“告诉母亲,我无事。”
月明见他神色说不上多坏,不禁心中欢喜。
“大爷无事就好。”她柔声道。瞧了眼他手里握的书,又道:“恕奴婢多嘴,大爷还是放下书卷吧。待养好了,再看也不迟。如今病着,身体难受不说,还叫老爷太太担心。”
她说这些话,原是一片好心。除此之外,也是职责所在。她乃太太身边的丫鬟,自要代表太太,劝谢无忧照顾好自己。
但谢无忧听了,却是难掩烦躁,眉头蹙了起来:“不迟?明年烧给我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