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芙一觉睡到傍晚。
起来时,已经是用晚饭的时辰。
放在平常,若是谢无忧状态好,他们可以去主院用饭。但现在,不管谢无忧的状态好不好,他们都不用去主院。
因为沈清芙的脚伤着,行动不便。
沈清芙是乐见其成的。
虽然侯夫人是个好人,待她很好,但自己吃饭不快乐吗?不用佯装淑女,也不用扮演体贴和乖巧,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小姐,刚才霜露来过了。”玉盏一边伺候她穿衣,一边说道。
沈清芙便问:“什么事?”
玉盏道:“送东西来了,说是太太给小姐的。”
“啊?”沈清芙不禁道,心想不会又送她首饰吧?
她倒不是不喜欢。只是,侯夫人的东西都很好,等闲难得一见的好。沈清芙自觉没做什么好事,老是收礼物,心里没底气。!
“还真是。”坐在软榻上,打开匣子,顿时见到金灿灿的色泽,被闪得眯了眯眼。
玉盏惊叹道:“好漂亮的镯子。”
这是一对花丝嵌珠手镯,做工精致,样式考究,一看就是老匠人所做。
“好漂亮。”沈清芙也忍不住感慨。
她拿起这对手镯,喜欢得往手上戴去,问玉盏:“霜露有没有说,太太为何赏我这个?”
“没有。”玉盏摇摇头,“奴婢猜着,还是太太体谅小姐受伤,拿东西哄小姐高兴呢。”
饶是通透如玉盏,也想不到侯夫人的真正原因。沈清芙就更想不到了,她点点头:“那好吧。”
大老板非要给她,她拿着就是了。
大不了,平时多关心谢无忧一些。
年轻人身体恢复快,没过几日,沈清芙便感觉脚上不那么疼了。
玉盏劝道:“小姐,您再忍忍,等好利索些再下地,别存下病根。”
“我只走几步,又不一直下地。”沈清芙说道,“我傻吗?疼了还不肯歇着?”
闻言,玉盏不好说什么了。
沈清芙便开始在院子里走动,进行复健。
“什么动静?”这日上午,沈清芙在庭院中缓缓溜达,忽然听到高亢的声音一阵接一阵。
离得远,听不真切说的什么,但是从语气中能听出来,那人很是愤怒、孤注一掷。
“不知道。”玉盏凝神听了一会儿,“听着像是前院传来的。”
那动静愈发激烈了,玉盏叫过一个小丫鬟:“去前院瞧瞧。”
“哎。”小丫鬟应声,快步去了。
沈清芙与玉盏在院子里等着。
没多会儿,小丫鬟跑回来了,满头大汗,一脸惊慌地叫道:“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玉盏问道,“你慢慢说,怎么回事?”
小丫鬟的嘴唇都打哆嗦,颤声说道:“不好了,大奶奶,死人了,前院死人了!”
“什么?!”沈清芙和玉盏异口同声。
神色严肃下来,问道:“究竟什么事,为何死了人?”
经过一番询问,小丫鬟才吐露出来原貌。她知道的并不多,只能转述看到的、听到的:“说是从前在大爷手下做事,因犯了错儿,大爷不用他了……”
这人不久前还在玉兰轩闹过,当时沈清芙没看见正脸儿,只见着一个穿着不像府里打扮的人,被长寿和来福架着,拖出去了。
当时沈清芙没在意。不是她的人,她也并不晓得出了什么事,想来不会怎样,便没入心。
没想到,他今日就死了。说是欠了债,还不上,老婆跟人跑了,债主说如果再不还债,就把他的孩子抓走卖掉。
他没活路了,求谢无忧再用他,救救他一家。谢无忧没答应,他就含恨咒骂一通,然后一头撞在柱子上,当即脑浆迸溅,死了。
“混账!”玉盏忍不住骂道,“他死了,他的孩子怎么办?!”
这人,前来求谢无忧,说是救他一家。但他一头撞死,想过孩子没有?
“玉盏,你去前院,看看如何了。”沈清芙沉声吩咐。
小丫鬟不经事,吓成这样,不好再跑一趟。玉盏冷静沉着,当即应了一声“哎”,然后往前院去了。
沈清芙坐在庭院中,对小丫鬟说:“去洗把脸,没事儿,不要害怕。”
“是,大奶奶。”小丫鬟勉强镇定,福了福身,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房间。
拾翠走过来,将一杯温水递过来:“小姐,喝杯水吧。”
沈清芙接过,低头饮尽。
“大爷身体不好,经了这事,不知道……”拾翠担忧地道。
沈清芙抿紧嘴唇,将杯子放在桌上,淡淡道:“但愿不会。”
拾翠没说话。
这是一条人命,还是活生生的在自己眼前丧失的,又跟自己有关,谁能不放在心上?
常人遇上这事,生一场气是免不了的,厉害了还会病上一场。但谢无忧,他若是病了……
“请大爷安。”
请安的声音从院子外面传来。
沈清芙微讶,抬头看去。未多时,一道颀长身影出现在门口。
面色一如往常,苍白得不见血色。只是,神情似乎如常,并无气愤、恼怒、心烦等情绪。
“回来了。”她扶着桌子,站起身道。
谢无忧看她一眼,淡淡道:“嗯。”
擦过她,径直往屋里走去。
玉盏紧跟在后面,一路小跑着来到沈清芙身边。
待谢无忧进了屋里,才附在沈清芙耳边,小声说道:“已经处理干净了。”
尸体抬走了,现场打扫干净了,下人们也喝令过不许乱说话。
“知道了。”沈清芙点点头。
她缓缓坐下,视线扫向屋门口。没一会儿,谢无忧换了身衣裳,走出来。
手里握着卷书,在檐下坐了。
静静翻阅起来。
沈清芙观察了他一会儿,发现他是真的在看书。
跟玉盏、拾翠相视一眼,他是真的没放在心上,还是装作若无其事?
想了想,她站起身,慢慢挪过去。
“我没事。”不等她走近,谢无忧头也不抬地道,削瘦的手指轻轻翻过一页。
沈清芙道:“你不可能没事。”
谢无忧闻言,翻书的动作一顿,皱起眉,抬头看过来:“你说什么?”
面容微冷,如覆一层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