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一日,第二天一大早,听闻苏氏派了一辆马车来将她接回。
虽然苏氏对她假情假意,但这表面功夫还是得做的。
只不过当她看见一辆小毛驴拉着一个破木板在门口等她时,她的嘴角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两下。
看来苏氏还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她装没看见驴车,幸而她穿的是一身男装,如清爽少年模样,因而也没有引起赶驴那人的注意。问徐远借了一匹马后,她便策马赶往将军府。
一路上,不少流民居无定所,在街上四处游荡,眼中皆是茫然无光。
李送情虽是麻木,但也并非绝情,面对这满目疮痍,心中也是不忍。可个人的力量始终是有限的,她能够救起一人,却无法救起天下人。
于是她直直往前走去,并没有停留。
行至市集之中时,一群人闹哄哄地拦在路中央,她才拉紧了缰绳放缓了脚步。
“喂,一个个都排好了,别捣乱!”
人群边上一个胡子拉碴的大汉怒吼道。
“一手交钱,一手领货!张三,玉镯一只,换白面一斤!王五,铜钗一只,换粗粮一袋!”
队伍的尽头,一个贼眉鼠眼的瘦个儿男人一边埋头记录着一边说。
还有一个身着华贵的年轻男人,正悠闲地坐在躺椅上得意洋洋地数着钱袋子。
下一个是个老妇人,她颤巍巍地掏出两件料子不错的衣裳,唯唯诺诺地问道:“这是我最好的两身衣裳了,从来没穿过的,能换点儿吃的吗?”
瘦个男人头都不抬,不耐烦地挥挥手:“滚滚滚,没钱就滚远点儿,别在这儿耽搁工夫!”
老妇人乞求道:“我就这点儿东西了,能换多少是多少,家中小儿待哺,求您发发善心吧。”
队伍后面有人催促:“干嘛呢,不换东西快走行不行?谁家不是嗷嗷待哺啊?”
那粗壮大汉也走了过来,见这老妇人身着破布,毫不客气地抢过她手中的衣裳,将她扔出队伍。
“滚滚滚,赶紧滚!”
“我、我的衣裳!”
那大汉奸笑道:“反正这破衣服你拿着也没什么用,大爷我就暂且收下了。”
老妇人心头一酸,见那大汉凶神恶煞的模样,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里咽。
大汉得意地转身欲离去,却听得一声马儿尖锐的嘶鸣——
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背后袭来,将他撞得飞了出去,将排队的人群撞得东倒西歪。
躺椅上的年轻男人吓得跳起来。
“什么东西!什么人!干什么干什么!”
接着又是一声嘶鸣,一匹黑马冲到他面前,两蹄高高落下,正好砸在他刚刚坐着的躺椅上,吓得他两腿疲软跌倒在地。
逆着日光,只见马儿上那面容精致的小厮说道:“还给她。”
“少爷!”瘦个儿男人胆战心惊地把那锦衣男子扶起来,冲马上之人怒道,“哪里来的狗东西,没长眼睛吗?这可是石家大少爷石庆天!”
“哦?”李送情淡淡说道,“没听过。”
石庆天拍了拍屁股,指着她怒发冲冠:“你你你,你真是狗胆包天!”
“东西还给她,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石庆天尖叫道:“给我把这个人抓起来!抓起来啊!”
瘦个儿男人把那壮汉从人群中扒拉出来,“少爷叫你呢,你快上!”
壮汉定睛一看,骑马撞倒他的竟然是一个瘦小的少年,顿时怒火攻心,冲了过来。
李送情一个起身,踩在马背上,借着马儿的力量一跃而起,一脚又将那壮汉踢飞出去。
那瘦个儿男人也捡起一根木棍冲了上来,她侧身躲过,然后一拳打在他的眼睛上,痛得他扔掉木棍捂着脸嗷嗷直叫。
然后一脚将瘦个儿男人踢倒后,她接着拾起那木棍快步走向石庆天,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击中他的脸,重重地将他的脸扇向一边,几颗金牙也飞了出去。
“有金子!快抢啊!”
只听得人群中有人大叫了一声,一群纷纷扑向那几颗金牙抢夺起来。
现场一片混乱,他们抢完金牙开始抢地上那几袋粮食和石家收敛的财物,没有人在乎那到底属于谁,他们一致认定混乱之中谁抢到就是谁的。
好在李送情眼疾手快,将那两身崭新的衣裳捡了起来,快速退出了混乱的人群。
一双白嫩纤细的玉指伸到了老妇人的眼前。
“可能有点脏了,但衣裳还是好的,您看看。”
李送情将那衣裳递还给妇人。
老妇人露出感激的笑容,“谢谢你,好心人,实在是我老人家太不中用了。”
李送情也回了她一个笑容,她见那衣裳虽样式陈旧了些,但看得出来布料尚佳,而眼前老人的气度也不似一般的乡野村妇。
老妇人看了看那争夺的人群,石庆天虽然被困在了人群中暂时出不来,但她也十分担忧:“这些是石家家丁,这石家在云城以往来运粮、贩粮为生,现在战乱,他们便不再轻易出售粮食,要人拿出值钱的东西来以高价换粮。各人有各人的命,石家有钱,趁机发发财无可厚非。但是你……你现在惹恼了他们,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李送情虽然没有放在心上,但还是对她的关怀心生谢意,笑着宽慰道:“您放心,我既然敢惹,自然是不怕他们报复。”
老妇人有些疑惑,但看她如此笃定的模样,倒也松了一口气。
“你是……女孩子吧?”她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
李送情点点头,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老妇人笑道:“今日之恩我老人家先谢过了。我叫谢悯,附近小儿都唤我谢婆婆,我跟我孙儿住在北街巷子底,你要是有用得上我老人家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好。”
二人道别后,由于眼前骚乱动静太大,没一会儿便见到徐远带兵赶了过来。
徐远见她也在,愣了一下,
“少主。”
李送情点点头说道:“不用管我,我路过。”
说罢,策马悠悠地离去。
徐远看了看打得鸡飞狗跳的现场,再看了看置身事外的她,内心有些动摇,这咋看也不像路过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