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章在烈日下抖开两人湿透的衣衫,等差不多烤干了,又去寻了几根粗糙结实的木棍,做了个简易的小筏子,
稳稳的扶着云华坐在筏子上,沛章轻笑一声,轻轻划开水面,
出发吧。
两侧陡峭的山壁缓缓朝后退去,原本高耸入云的山此时只剩下半个尖峰露出水面,
两人乘着这简易的小筏子,徜徉在无边水流之中,向远处进发,
水流朝后退去,在筏子边沿激起泛白的波浪,
微风、柳丝轻抚脸颊,到处是自由欢畅的气息,
小筏子行的慢,云华摸索着站起身,笑着扬起双臂,
破开的水流发出哗哗的声音,小筏子独行在山壁间,
也不知是山壁在朝后移去,还是天边舒卷的云彩在飘动,
沛章慢慢划着,含笑注视着展臂站在前头的云华,
没有阻止,只是温柔的看着,像是最坚定有力的后盾护在她身后。
然而这种快意的时光很快便被打破了,
小筏子行的慢,远远不及船只的速度,
身后已经隐隐有人追了上来,
“妖女还没死!就在前面呐!”
“快追!”
沛章厌烦的皱起眉,安抚着拉过云华的手,尽力加快了划水的速度,
空旷寂寥的山壁一下子热闹起来,
简陋的小筏子在前面跑,数十艘小船在后面追,
谁都不肯停下,
距离越来越近,身后的追兵越来越多,
那些追兵也做下了完全的准备,不仅手拿棍棒,还拉来了渔网,
无论是被直接捉住,还是落水被捞起,都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沛章眉心皱成一个川字,呼吸也加快了,
她们能成功逃出一次,还能逃出第二次吗?
两岸山壁越挨越紧,小筏子在近乎窒息的氛围中头也不回的前行着,
身后船只已经逼近,有人高喊着,
“妖女,束手就擒吧!”
“只要止住了大水,世人都会感念你的牺牲的!”
“你也不想看见所有人都被淹死在大水中吧!”
“左右都是死,你倒不如死的壮烈一些!”
云华感受到焦灼的气氛,掌心死死捏着那颗金晶石,
沛章将云华揽在身前,注意着身后的动静,
船只默默逼近了,众人扬起手中的棍棒,渔网已经撒开,
砰的一声,有人手中的棍子重重砸在了小筏子上,
本就简易脆弱的筏子瞬时破开一个大洞,
沛章划水的动作已经最快,但终究抵不过那些追兵的船速,
一下重过一下的砸击落在小筏子上,那临时捆绑在一起的木棍眼见就要散开,
身后众人脸上漾开得意的狞笑,手中的渔网抖开洒在了整个水面上,将路堵的死死的,
“妖女,这回你可跑不掉了!”
山壁飞速朝后退去,前面是一个紧窄的拐角,
沛章凛眉立于残破的筏子上,正准备带着云华跳水一搏,
拐角处突然驶来一张轻盈飘逸的舟筏,
那筏子在水面行的极快,浮的极稳,眨眼间已经来到两人身前,
一个白发老翁笑盈盈的站在舟筏上,朝两人招招手,
他对着云华说道,
“华姑娘,我老头子拼死,报答你最后一回。”
身后众人被这老翁的出现打乱了节奏,发疯一般扑上来打砸着两人站着的小筏子,
只要两人落入水中,渔网便能直接捞住。
沛章清冷的视线落在老伯身上,沉默一瞬,扶着云华飞快的上了眼前的舟筏,
脚下的舟筏确实轻便,转眼便甩开了身后众人一大截,
白发老翁手持一根细竹篙,在水中快速撑着,
两岸连绵的山壁极速朝后退去,沛章缓缓松一口气,朝白发老翁行了一礼,
“您是……杨伯吧?”
“云华从前跟我提起过您。”
在凫州驻地里,云华等人便是借住在杨伯的帐子里,
慈祥的杨伯和老妪待他们非常亲切,像是自家的孙辈一般,
只是可惜老妪没有挺住,先一步离世了。
杨伯含笑看了一眼沛章,极深的一眼,
“三公主客气了。”
当时,云华带着诸多灾民回到京中,
借着京中商会的名头,准备了无数物资准备运往凫州,
留守凫州的灾民,包括杨伯在内,翘首以盼这救命的物资,
只可惜这些物资被沛章掉了包,运到了东风寨里,最终也没有送到灾民手中。
沛章有些理亏,垂下眼睫,不再直视杨伯的双眼,
杨伯看了一眼她身侧安静沉寂如瓷器人偶一般的云华,幽幽叹了一口气,
“当年华姑娘一力救下我家老婆子,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
“她说以人命献祭来止水,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所以无论你是谁,曾做下多少错事,也不该被抓去献祭以求止水。”
身后的追兵不曾散去,始终远远跟在身后,
杨伯眼中划过担忧,加快了撑篙的速度,
前头陡峭的山壁截断了,又是一个隐匿的拐角,
杨伯撑着舟筏,带着沛章和云华两人飞速驶出拐角,
“华姑娘曾说,要带我们找一条出路,”
“请你们一定……要将出路找到。”
沛章与杨伯浑浊祈望的视线相对,心头一震,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舟筏驶出山壁的拐角之后,从截断开的山头后方露出一角墙院,
沛章眯着眼望去,
四方的院墙,整齐的屋舍,萧瑟的小院,
熟悉感扑面而来,沛章几乎不敢相信,
兜兜转转一大圈,他们仍在被淹没的京中城附近,
山头后方的墙院离她们越来越近,
如蒙在眼前的纱雾被抹去,一座古朴禅意的道观出现在眼前,
正是沛章长大的地方,云华与她初次见面的地方,
冲云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