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个月后,勤政书殿里灯火通明,
有了岳远在前线领兵,西北的战事已然控制住了局面,
然而西北的军队迟迟不散去,李朝的军队仍旧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关于凫州的水患,却是急转直下,
大水淹没了整个凫州,连带着周围的几座城也漫进了大水,
南方的灾民越聚越多,民怨四起,
自从向云华坦白后,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
对于云华当作生辰礼物送给他的那本书,新帝也重新正视起来,
从书架上翻找出来,新帝指着几个字不解地问云华,
“水火不相容,这是什么止水的法子?”
云华懒懒的一手支在书案上,仔细回想了半天,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这个方法是从一个灵验的巫女那里得来的。”
现在想来,当初娜塔告诉岳远这个止水方法的时候,并没有解析其中的含义,
致使他们虽然知晓,但无法使用,
但是云华总觉得,娜塔总是神神秘秘的,知道止水的方法,能拿出两种在大水中保平安的宝石,
这场大水的来源,似乎与娜塔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至少,云华相信,这个方法绝不是空穴来风,只是他们还没有彻底掌握,
从前在凫州,那些灾民献祭的时候,也念叨着水火不相容,
他们觉得只要将命格属火的人溺死在水里,就能起到遏制大水的作用,
但显然,在这么多条无辜的生命逝去后,他们也发现了这是行不通的,
那么水火不相容又究竟要如何才能发挥作用呢?
云华想了好半晌,也得不出结论,只能将所有的猜测都一并告知新帝,
新帝歪着头斜靠在墙角,手里是云华所赠的书,
他反复琢磨着这短短几个字的意思,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他起身,急匆匆往暗室里藏着的书架边去了,
眼看着新帝进了暗室,云华低下头,百无聊赖间,拿起纸笔随意涂画着,
正画的入迷,却突然被一道嚣张至极的声音打断了,
“城阳侯夫人,好久不见了。”
云华抬起头,看到一个她几乎都快要忘记了的人朝她走了过来,
腊月穿着一身崭新的罗裙,面上施了薄粉,行动间高高扬起下巴,竟是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一般,
云华愣了愣,眼前这个得意洋洋的腊月,与当时被踩进泥里的腊月相差太远了,
忍不住出声提醒,
“腊月,你忘了那次得罪陛下差点儿被溺死了吗,竟然不长一点教训?”
提及那夜的事情,腊月面上划过一抹不自然,但是只是一瞬,很快又被兴冲冲的高傲代替,
“城阳侯夫人此言差矣,你一个外妇都能正大光明在书殿里坐着,我又怎么不能来呢?”
云华被噎了噎,这个城阳侯夫人的身份问题,她其实已经跟常松晖提过了,
之前常松晖写的那封休书不妥当,新帝极力要求常松晖重新写一份,必须是和离书,
而常松晖这些日子也潜心钻研着止水的法子,还未将和离书写好送到云华手中,
故而现在名义上,云华确实还是新帝近臣之妻,是个外妇,
云华叹了口气,杏眸懒懒的眨了眨,不大想理会腊月,
“陛下允许我在这儿,你是我从岳府带来的婢女,也不是宫里人,你当然不能来。”
腊月闻言突然笑了笑,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城阳侯夫人,我可是给陛下侍过寝的,自然算是陛下身边的人,况且……”
说着,腊月低下头,动作轻柔地摸着自己的小腹,满脸得意,
“况且如今,我已经怀上了陛下的骨肉,进书房又算得了什么。”
云华惊讶地顿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她该不会听错了吧,腊月……怀了新帝的骨肉?
还不等云华开口,暗室的门被推开了,
面色铁青的新帝站在门口,气得七窍生烟,浑身散发着浓浓的不悦,
有孕?怎么可能?
且不说两人之间根本没有发生些什么,新帝一个女子,如何能使腊月怀孕?
像是盯着跳梁小丑一般不耐烦,新帝恨不得眼前的腊月立马消失,
但是转念一想,新帝嘴角又悄然勾起,心中忍不住庆幸,
还好早已经告诉了云华自己是女子之身的秘密,不然让云华误会自己与腊月有孩子了可怎么好,
眼看新帝并不理会自己,腊月忍不住急声喊道,
“陛下不信的话,可叫太医来验一验!”
向云华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新帝冷冷勾唇,
“如你所愿。”
新帝看着去请太医的非颜的背影,心中坦然,
他有什么不敢验的,反正腊月绝不可能有孕,
然而云华却有些担心,看向含笑站在原地的腊月,
琼鼻微皱,云华杏眸沉沉,
腊月不似说谎,如果假作有孕,太医一验便知,她怎么可能还如此自信呢?
待到太医赶到,匆匆搭上了腊月的脉搏,
凝神屏息,片刻后,拱手朝新帝说道,
“陛下,这位姑娘确实身怀有孕,只是月份尚小,无法细辨。”
新帝双眼圆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腊月怎么可能有孕呢?
听见太医所言,腊月眉开眼笑,凑到新帝身边,朝云华投去个挑衅的笑,
“陛下,这下可相信了吧。”
云华心沉了沉,幽深的眸子定定地看了腊月许久,
像是浑然不觉腊月的挑衅一般,云华沉静地坐着,唇边依旧是端庄的笑意,
拦下意欲离去的太医,云华招手叫非颜过来,附在她耳边,
“再去请一位太医过来。”
接收到云华眼底的深意,非颜郑重地点点头,
腊月不屑地撇撇嘴,开口讥讽,
“城阳侯夫人该不会是觉得,换一位太医,我就不是喜脉了?”
云华并不理会她,只拉过新帝坐下,坚决不让腊月碰到他一根手指头,
不久,第二位太医气喘吁吁的来了,
新帝一手握着云华,紧张的看着太医诊脉,
腊月没当回事,依旧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却不想接下来太医的一番话让她彻底傻了眼,
“这位姑娘是虚火旺盛,并非喜脉,这两种脉象相近,确实是容易弄混的,我开几副药,姑娘按时煎服即可。”
“什么?太医,你再仔细瞧瞧,可别是弄错了!”
腊月身体颤动地厉害,一把抓住了太医的衣领,
太医抹了抹额角渗下的冷汗,瞥向一旁新帝阴森的面色,
他当然摸出了腊月的喜脉,只是有路上非颜的警告在前,又有新帝冷冰冰的威势压迫在后,他当然只能按照他们嘱咐的说辞糊弄过去,
朝第一个太医眨眨眼,那个太医揣摩着新帝的面色,幡然醒悟,也附和起来,
“说得极是,现在想来,方才是我误诊了,的确是虚火旺盛之象。”
见两个太医统一了说辞,新帝的面色缓和下来,看向腊月的眸光幽深不见底,
看着抖如筛糠,大喊不可能的腊月,云华眸底的杀意汹涌地翻腾着,
这个腊月三番五次挑起事端,心机深沉,不可久留,
暂时压下了她有孕的消息,但迟早瞒不住,
倒不如趁现在拿住她假孕的话柄,了结了她,
太医走后,云华正想让非颜控制住腊月,新帝却抿唇笑了笑,
“腊月姑娘,既然是误诊没有怀孕,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腊月似乎是相信了自己只是虚火旺盛的说辞,忙不迭夹起尾巴跑了,
只是走的时候口中还念念有词,“居然还没有孕,看来今晚还得……”
诧异地看着面色柔和的新帝,云华心里泛着嘀咕,但没有当面驳斥,
眼看腊月完好无损的离开勤政书殿,云华终于忍不住提醒,
“陛下这是,纵虎归山。”
伸手抚平云华蹙起的秀眉,新帝将她揽到怀里,眸底的笑意更深,咬牙切齿道,
“朕只是想看看,究竟是谁,想让朕戴这么一顶绿帽子。”
当日夜里,凤栖阁闹得人仰马翻,几乎半个后宫都能听见杖责的挥动声与哀嚎声,
路过的小内侍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凑过去问,
“凤栖阁里怎么了,叫的这么惨?”
“你还不知道?前些天说是侍寝过的那个腊月,与凤栖阁里的马夫私通,被抓个正着,
陛下有令,两人直接杖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