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里晴光媚好,今日便是常府设宴之日了。
说来常府也与岳家一样是京中显贵将门,只是如今的常家已无人在军中,自从常获老将军与常府大公子常遇、二公子常迢死在西北战场上后,偌大的常府便只余下常遇之子常松晖这一个男丁,后来常府三小姐常文染入宫为贵妃,生下了陛下的长子,也是如今唯一的皇子。
常家虽然没了常获、常遇、常迢三位将军,但是却出了贵妃与皇子,仍旧显赫非常,贵妃入宫后,便是四小姐常文钰将常松晖抚养长大,故而亲事一直耽搁着,她也正是前世成为云华继母之人,而这位常松晖也就是云华前世的夫君。
今日常府设宴与京中将门叙旧,请来了西北征战的诸多有功之臣,云华依稀记得,前世的这场宴会,堪称是京中武将难得齐聚的盛会,而常年驻扎西北,屡立战功的岳府自然也是座上宾。
现下云华已经收拾妥当,只等祖母那头叫人来唤便可出发了。云华今日穿着的又是祖母刚派人送来的新衣,裁剪合身,珠钗都是整套搭配好的,鹅黄的裙摆与纱帛层层叠叠,发间配着同色的宝石排簪与流苏,整个人如一朵娇艳的迎春花般,亭亭玉立。
大约是听说了云华要跟着去参加宴席的消息,一个艳红的身影带着诸多仆从气势汹汹地闯进了东苑。
“二妹妹有事么?”云华懒懒地瞥一眼。
岳云冉自小在西北长大,是被惯坏了的,西北不在意什么规矩管束,她便养成了个风风火火的性子,此时她两手插着腰,脑袋高高扬起,原有满肚子话要说,可被云华瞥了一眼,又一时乱了阵脚,不知该捡哪一句说了,面上倒还是一副找茬的模样不肯露怯。
西北民风纯朴剽悍,女子也大多恣意洒脱,再加上身份的缘故,回京后父亲一直将她牢牢关在家里,云冉从未见过云华这样矜贵、娇艳的京中女子,看看叉着腰闯入别人院子里的自己,再看看那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大姐姐,云冉第一次觉得对比之下,自己有些……
“粗俗。”
听到云华冷不丁的一声粗俗,云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云华,从来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这样说,哪怕这些下人心里鄙夷她私生子的身份,瞧不上她没规没矩的做派,但是还从没有人当面讲她说的下不来台过,云华是第一个。
云冉还瞪着眼没反应过来怎么回击,云华已经提着裙摆走到她跟前,将他插在腰间的手臂放下来,拍直了她弓着的背,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云冉还听出了点宠溺的味道,“没规矩,像什么样子。”
前世最后一段时间里,全靠云冉云阔两人,云华才得以活下去,如今瞧着她站在自己眼前,再怎么胡闹不当回事,只一笑了之,说到底,府中处处限制贬低这庶弟妹二人,谁又能想到最后岳家全靠他们一力支撑呢,对他们,云华是愧疚、感激的,待她们也不似前世那般见面就争吵。
云华离得很近,近到云冉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能看清她头上晃动的流苏,坠着的是一排荧黄、水碧的宝石,云冉呆住了,忘了自己该做什么反应,也忘记了自己到底来这是干嘛的。
等到岳老太太身边的腊月来接云华上马车,云冉还怔愣着,终于反应过来时云华早就已经走远了,她的脸唰一下涨红了。
从来没有人将云冉真正当作小姐来看待,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个西北来的私生女,一辈子都得躲藏度日的,算不上什么正经主子。在西北无拘无束胡闹惯了,云冉回了京中也还是那副小霸王的作态,带着一批仆从进进出出的,老太太极为不喜,但连出言管教都没有,调教这个见不得人的庶女不是白费力气么,故而也从没有人像云华这样同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