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承恩公府的府医,就背着药箱急冲冲地跑了进来。
府医一番诊脉之后,对一旁垂泪的王氏说道:“夫人,二小姐思虑过重,又不肯按时按量服药,本就身体羸弱。如今,不仅心绪不宁,而且寒气入体,如果再这般折腾下去,恕老夫医术不精,夫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大夫快些给小女开个方子吧,这番本夫人就是硬灌,也会逼她把药喝下去的。”
“哎。心病还需心药医啊,小姐心内愁绪不散,夫人就是把药灌下去,怕是也难解小姐心中郁结啊。”府医握紧手中的边笔,一边埋头写着方子,一边用余光瞟了一眼王氏,意有所指地说。
“殿下,此处是茜儿闺房,您虽为茜儿表兄,但在此久留也是多有不便的。臣妇要照顾生病的女儿,怕是对殿下多有怠慢,还是请您回府吧。”王氏起身冲着钟离枫又是一礼,把撵人的话,说得很是客气。
“舅母,孤想等茜妹妹醒来再走。”钟离枫并没有看向王氏,紧盯着晕过去的崔文茜,低声地说。
“见了又如何呢?让小女徒增伤怀罢了!您还是请回吧,事到如今,何必给小女添那些风言风语。”
看钟离枫一直不愿离去,王氏实在没有多少耐心了,吩咐身边嬷嬷让人抓药,自己干脆上前拉着太子往外走。
“舅母,您就别拽孤,就让孤见见茜妹妹吧。”
“殿下,臣妇求您了,小女为了您半条命都没有,好歹你们一起长大,殿下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吗?”
钟离枫看王氏一副铁了心,不让自己见表妹的样子,这样纠缠下去,反而耽误表妹养病,终究是妥协地说:“舅母,孤自己走就好,您去照顾表妹吧。”
说完,就一步三回头地带着保德出了承恩公府:“稍后让人过来看看情况,若是茜妹妹还是不好,拿孤的令牌进宫让太医过来诊脉。”
“奴才遵旨。”保德见太子爷心情不愉的模样,更加赔着小心地答道。
送走太子,王氏回到了崔文茜的小院,屏退了伺候的嬷嬷丫鬟,坐到了崔文茜的身边,轻抚着女儿的秀发,脸上带着诡谲的微笑,悠悠地说:“现在只有我们娘俩了。”
只见,原本昏厥的崔文茜慢慢地睁开了双眼,笑着扑进王氏的怀中,撒娇地说:“娘亲,您真好。”
没错,崔文茜虽然稍有不适,但是并无大碍。今天小院儿里发生的一切,从得知太子进府之后,母女俩就商量好了,包括府医那里,都是提前打了招呼的。他们就是要让太子觉得心有愧疚,觉得崔文茜对他一往情深。
王氏母女深知,钟离枫素来对崔文茜多有疼爱,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情分,也不是说没有就能没有的。
如果先让太子改变主意,主动去劝说皇后娘娘,那么事情未必就没有转机。毕竟,世上哪有赢过子女的父母啊,更何况皇后娘娘就这一个儿子,应该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就恼了自家儿子的。
就像王氏,当初承恩公世子说要为崔文茜择一门高官嫡次子的亲事时,她不是也觉得是为女儿好吗?可是,终究禁不住女儿的哀求,决定背着世子爷,想帮女儿遂了心愿。
王氏却没有女儿这般轻松,面带忧虑地轻拍着女儿的后背:“茜儿,其实,娘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帮你,还是在害你。”
“娘亲,您说什么呢?您当然是在帮茜儿了。娘亲对茜儿的好,女儿都会记在心里的。”崔文茜坐直了身子,轻轻握上了王氏的双手,四目相对,崔文茜有些动容地说:“女儿一定会成为娘亲的骄傲,让您成为京都城内人人羡慕的贵妇。”
“娘半辈子都要过去了,也就这样了,娘只盼着,日后你能过上好日子,你哥能有个好前程。”王氏看着女儿这样,想起午饭时发生的事情,突然从心底生出一种无力感。
“对啊,娘!只要茜儿能嫁给太子哥哥,您的心愿就实现了啊!女儿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等太子哥哥以后坐上了那个位子,以哥哥的才学加上太子的扶持,哥哥一定会成为文官之首的。”
“哎,但愿如此吧。”
王氏母女谋算一切的时候,承恩公世子在青姨娘房里,看着崔善文和崔文青兄妹俩对弈,他们兄妹下得都很认真,只是崔文茜到底棋艺不如崔善文,时不时地做点儿小动作,崔善文只是假装不知,让着自家妹妹。
“呵呵呵,你呀,平日里觉得你稳重守礼,没想跟你哥在一起,却是这般淘气使坏。”承恩公世子忍不住出声嘲笑,说着还扭头看向青姨娘:“你也不管管这丫头。”
青姨娘坐在一旁的桌子边,手里正缝制着一件春衣,闻言温柔地望着父子三人,把手里的针在秀发上蹭了一下,低头继续手上的活计,柔声开口说道:“她一个女儿家,终究是要嫁人的,女儿家不易,能撒娇耍赖的日子,也就是在家的这几年罢了。善儿当哥哥的,多疼着些自己的妹妹,不碍事的。”
承恩公世子听了,心中不禁有些许愧疚,自己对这些庶子庶女一贯严苛,但是青姨娘从无怨言,还把一对子女教育得很好,
“这些针线活计,让府里的绣娘做就好了,你又何必自己费神?”
“府里针线房的人那……”
“是妾身闲来无事,就替孩子们做一些,这些年都习惯了,以后他们娶妻出嫁了,也就轮不着我-操心了。”青姨娘迅速打断了崔文青的话,还给了对方一个警告的眼神。
承恩公世子只当作没有看见,半开玩笑地说:“就只惦记孩子了,可还记得我这个夫君啊。”
“当然记得!”这次崔文青不仅抢了青姨娘的回答,而且直接起身,走到了卧房的一个柜子前,一把打开柜门冲着承恩公世子说道:“爹爹还说呢,一年四季,姨娘总是先做好爹爹的,只是您从不知道罢了。”
承恩公世子走到柜子跟前,看着满满一柜子的男子四季衣裳、鞋靴,吃惊地问道:“这些都是你替我准备的?”
青姨娘只是温柔地笑着:“妾身手艺不精,倒是让世子见笑了。”
承恩公世子内心震撼不已,他的衣服从来都是府内针线房做的。婚后,王氏本就不善针线,也很少给自己做衣服。
他随手拿出一件,细细密密的针脚,这个女人默默地做了这些年,自己却从来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