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真,单凭你是我的青梅竹马这点,我就很讨厌你了。」
「是啊,我也讨厌你。」
「什么?」
意外的“突袭”让她的表情瞬间冻结。
她叫高屋敷瑠亜。是我从小就认识的朋友。
在车站前的KTV包厢。宽敞豪华的VIP房间里,聚集着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和顶尖阶层的男女。对这个不起眼的阴郁少年,他们纷纷用玩味的眼神看过去。
瑠亜轻轻一甩她长长的金发,涂了口红的唇角微微颤抖。
「和真君,你说什么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你先说讨厌我的,我们彼此彼此吧。」
「什么?你在开玩笑吧,和真!你没有资格说讨厌我。我可以自由地不喜欢你,但你不可以这样!」
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这是什么奇怪的逻辑啊。
关键是这种胡说八道的家伙,竟然是学院第一的美少女,而且还是人气飙升的声优偶像,这个社会真是到了头啊。
再继续争论就是无意义的了。
听她说话真是耳朵起茧,看她也是眼睛起疮,再也不想和她呼吸同一片空气了。
从幼儿园开始,认识了十年,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那么,再见了。」
我重重地拍下自己该付的钱,虽然才进来三分钟,但算了,当作打发手续费也不亏。
「风云人物」们在我背后喊着。
「傻瓜!」「笨蛋!」「滚开!」「去死吧!」
真是巧了,我也一直很讨厌你们,从很久以前就是了。
砰的一声把门关上。还能听见瑠亜在那边叽叽喳喳,但我不在乎了。
以后就不需要受人欢迎了。
也不需要加入那些「风云人物」了。
一想到这个,心里就很轻松。
从今以后,我决定一个人生活下去。
◆
让我们回到事情的起因,在某个周日的早上。
我收到瑠亜发来的短信。
「和真,今天中午在车站前见面好吗?浅野君和彩加酱也去KTV唱歌,你要来吗?」
我实话实说,有点摸不着头脑。
她提到的那两个人,浅野勇弥和鮎川彩加,都是“风云人物”中的佼佼者。浅野勇弥是棒球部的王牌,鮎川彩加是舞蹈部的一年级领袖,两个人都很出众,哪里都很显眼。
她说“也”去,意思是还有其他“风云人物”也来。
作为一个在班级里不起眼的内向学生,我去参加他们的KTV,真的可以吗?
我回复说:「和他们两个人都不熟,我去的话会不会不太合适?」
很快她又回复:
「和真君以前不是说过吗,你想变得更开朗一点,想要更多朋友,也想找女朋友吗?要做到这一点,加入‘风云人物’才是最好的方法啊!」
「来吧,鼓起勇气迈出第一步!」
她说得也有道理。
我承认,我不满意自己内向木讷的性格。作为一个正常的高一男生,也想受女生欢迎,想找女朋友。不一定要像瑠亜那么受欢迎,普通地交到朋友,能找个女朋友,我就很满意了。
但是,这个“普通”其实很难实现。
电视杂志里描述的“普通”高中生,其实一点也不普通。真正有朋友很多,还有恋人的,在班上也就寥寥几人。
为什么浅野勇弥可以那么潇洒地穿着校服呢?
为什么鮎川彩加可以交到大学生男朋友呢?
为什么他们可以在教室大声说笑呢?
我不是一定要像他们那么出众,但如果能有一半那样的社交能力就好了——我承认曾有这种想法。
曾经也和瑠亜说过这件事。
当时很受欢迎的声优偶像瑠亜这样回答我:
「你这傻瓜!像你这样丑八怪,应该有点自知之明吧!」
「你最大的价值就在于和我是青梅竹马,光是这点小恩惠就够你用光人生运气了!懂不懂?!」
这很像瑠亜会说的话。
利用女王大人的形象在声优业界走红,很受男性粉丝欢迎。
她经常说「懂不懂啊你?!」,要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知道自己的长相,知道自己的出身和基因。用各种方式表达她是「特权阶级」,而我是「下等平民」。
被她这样说当然会生气,但同时也会觉得「没办法」。毕竟瑠亜那么受欢迎,小四就有男朋友了,还在车站被经纪人发掘成为偶像,一步步成为声优,真是童话里的公主一样。相比之下我一无所有,朋友少,女朋友更加没有,丑陋又内向,最大的爱好就是读书,真是再标准不过的内向角色。
所以,之前都是无奈地认为事情就应该是这样。
但这次瑠亜的邀请,难道不是一个机会吗?
(应该鼓起勇气去参加看看吧)
(虽然不想加入什么“风云人物”,但如果能通过他们这薄弱的联系改变自己也不错。)
我下定决心了。
告诉准备上班的母亲,让她给了我去理发店的钱。母亲平时工作很辛苦,工作日要上班,周末还在附近的超市打工。向这么辛苦的母亲要钱,我有点难为情,但实在想把这杂草一样的头发收拾一下。
母亲笑着给了我钱:
“好好打扮,变成帅小伙!”
“如果有女朋友,一定要介绍给妈妈看!”
我感激地去附近的理发店。有点害羞地告诉那个面无表情的理发师:“请帮我修剪成明朗一点的样子。”他动手很利索,给我弄成了干练的发型。
然后我急忙回家,翻找衣柜。只能选择一件深蓝色的外套,白T恤和牛仔裤。外套是冬天的,五月下半月已经很热了,但只能忍着。
戴上父亲留下的手表,我去了KTV包厢。
打开门后,浅野勇弥、鮎川彩加以及几个“风云人物”,还有瑠亜都站在门口指着我大笑。
「哇,真的来了呢哈哈哈」
「不敢相信耶,还剪了头发」
「还,还,还穿外套呢哈哈哈哈哈哈!」
「不是吧,等等,能闻到理发店的味道耶,哈哈哈哈哈不行了哈哈哈」
「哈哈哈,别笑了你们,他也不是专门来给我们笑话的好吗?哈哈哈哈,不能笑,哈哈哈」
我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的“活动”啊。
所以才被叫来的。
我冷眼看着坐在宽敞沙发上的美男美女。其实并不生气,只是觉得他们“很闲”。一直以为他们每天都忙于恋爱学习体育,没想到其实是这幅样子。看着他们,我反而觉得可怜。不过一想到母亲为我出钱,就有点难过。
「——喂,还站着干嘛?」
瑠亜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作为声优,语气很有威慑力。
「喂和真,哭啊,快哭吧。我都打了赌你一定哭得很难看,亏我还下了1000日元赌注哦。」
看我没有反应,她似乎很不满意。浅野勇弥插嘴说:「我打赌他马上就会逃走,我也来1000日元。」
「我问一件事。」
我平静地开口。
「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们了吗?我做了什么会让你们不高兴的事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房间突然安静下来。
下等民意料之外的发问——让他们惊愕难措。他们一脸“你这家伙,闭嘴让我们嘲笑不救好了?”的表情。这家伙真没劲,他们脸上似乎显露出些许失望。
「问的什么蠢问题,你很无聊诶。」
瑠亜咀嚼着指甲,说。
「你是我的奴隷嘛,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
我保持沉默。她继续说:
「哼哼,你最好赶紧后悔一番,让我们嘲笑嘲笑。其实单凭你是我的青梅竹马这点,我就很讨厌你了。」
啪。
啪啪,有什么东西断掉了。
不是忍耐的极限断掉了,而是“羁绊”断掉的声音。
不管怎样,和瑠亜认识很长时间了,互相有一定的情分。对她一些言行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从前一起洗过澡,那种无礼的态度,我也当成她对我的亲近......
但是不行了。
我不想再这样委屈自己了,受这样的待遇,就为了和这群外表像人,实则和怪物似的家伙和睦相处。
铃木和真,你做好三年独自面对高中生活的准备了吗?
要为了去交朋友而忽视这里一切的嘲笑吗?
——不要!
要为了女朋友而讨好去讨好你讨厌的人吗?
——不要!
很好。
那么,开始吧,孤独的旅程。
「——是啊,我也这么想。」
我下定决心,说出了这句话。
这是道别的话。
和十年来的青梅竹马。
也是和过去自己的决裂宣言。
◆
第二天早上上学的时候,发现教室走廊放着一张桌子和椅子。一看才知道,正是我的桌子。上面贴着纸条:
「这可没你的位置」
字迹明了,就是那家伙写的。
「......原来如此。」
我早就隐隐约约知道,
从很久以前就知道。
一直假装没看见,以为可能是自己多心。
但现在我明白了,我的青梅竹马,如今人气爆棚的声优——
真的是最差劲、最下流的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