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如归客栈。
白灿臣从昏睡中醒来,只觉得脑后一阵疼痛。
“该死的,是谁打我的头?”
“小娘子,你醒啦?”
挽袂候在一旁,见她在醒来,连忙递过一杯水。
白灿臣顺手接过,一饮而尽。
“我怎么在这?”
白灿臣打量着四周环境,自己躺在床上,整个房间简洁干净,挽袂站在一边,并未穿男装,而是换回了简约的丫鬟装扮。
“小娘子,是杨大哥他们怕您不同意他们的计策,所以才将您打晕的。他们带着您的战甲去风波亭了,我带您进城的时候,听说他们是挂着白幡去的,想必现在官家已经得知了您的‘死讯’。”
“你怎么不拦着他们?他们是我的亲卫,依照军法,主帅身死,亲卫应当以身殉职!”
白灿臣有些着急,拉开被子就想起身,那都是原主的好兵啊。
“小娘子,事已至此,您就不用想那么多了,您已经不再是那位名震天下的两路节帅了。况且,我之前出去买衣服的时候听说,官家得知了您的死讯,并未追究杨大哥他们的罪责。”
挽袂急忙按住了她。
听到挽袂这么说,白灿臣才安静下来。
“你说得对,我现在是白府的嫡女,不是节帅白灿臣,不能让他们的心血白费了。”
“小娘子,奴婢已经给您准备好了衣物,奴婢这就伺候您更衣!”
抛弃了两路节帅的身份,自然不用再穿男装,挽袂为她准备了一套简单的襦裙。
白灿臣抓起衣物看了看,发现自己并不会穿,只能在挽袂的帮助下穿好了衣服。
随后挽袂将白灿臣按在梳妆台前,简单的画了个素妆。
“走吧,挽袂,咱们回家!”
……
临安城内人山人海,颇有些故都汴京的气象。
大胤朝廷偏安江南不过数载,临安这座小城便已经有了数十万人口。
白灿臣和挽袂穿过熟悉的街道,很快便看见了白府。
为了不引人耳目,二人特地绕到了侧门。
侧门正开着,挽袂有些奇怪的说:“咦,这侧门怎么开着呀?”
平日里,大户人家的侧门都是不开的。
白灿臣和挽袂从侧门进了白府,却发现白府上下都挂着白。
望着屋檐上缠着的白纱,白灿臣和挽袂顿时惊住了。
“小娘子,府内是不是出事了,为什么会挂着白啊?是不是老夫人她……”
听到挽袂这么一说,白灿臣心头一酸,眼泪便从眼里滑了出来。
虽然她只是个穿书的,可是原主的身体的本能让她有些情不自禁。
原主的父亲兄长都战死了,家里仅剩一个老母亲,如今府中挂白,莫不是老夫人有恙?
虽说自己是个穿的,但现在用着这副身体的可是自己啊,白老夫人毕竟是这具身体的亲娘。
二人急急忙忙的走向内院。
穿过一个走廊,在转角处白灿臣匆忙之下竟一头撞上了一个人。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白灿臣站起身,连忙向那人道歉。
“无恙!”
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白灿臣这才抬起头来看他。
那人身穿一身皂色,星眉剑目,棱角分明,上唇有两撇淡青色胡须,头上束着个素冠。
他见白灿臣穿着素色襦裙,脸上画着淡妆,微微颔首:“白老令公昔日在时曾说家中有个女公子,想来便是小娘子你了?”
白灿臣心中担忧老夫人,不想与他说话,可这是在白府中,若是不理他未免太过失礼。
于是只能行了个礼:“小女子白锦澄,见过公子!”
她没有用白灿臣这个名字,而是化名为白锦澄。
男子微微皱眉,然而瞧见了她眉眼间的焦急,于是眉头舒展开,和声说道:“白将军意外身故,朕……震慑北虏的功绩却会永垂青史,白小娘子还请节哀!”
听他这么一说,白灿臣心头一震,原来是自己的死讯已经传开了,那么白府中挂白便不是老夫人有事,而是因为自己了!
“多谢公子!公子可是来吊唁灿哥的?敢问公子贵姓?”
“嗯!在下……宋胤!”
男子点点头说道:“云麾将军忠勇可嘉,如今身遭不测,官家亦是心痛不已!在下素来与云麾将军交好,此番特来吊唁!方才已经见过老夫人了,在下这便告辞了!”
官家?他心痛个屁!
他巴不得老子去死呢!
白灿臣腹诽,随即又想到眼前这人与原主交好?
那我可得小心一些,可不能叫他看出我的身份!
“公子有心了,都是灿哥福薄,不能再为官家效命!公子既然与灿哥交好,也莫要悲伤过度,想来灿哥也不愿意亲友为他而伤身!”
白灿臣只得说些场面话,快把这人打发走才是!
男子走后,白灿臣这才往老夫人院子里去。
“挽袂,方才那人你可认得?”
“奴婢不认得,也未听说过小娘子在朝中有什么好友!”
白灿臣点点头,既然不认得,那就不管他,左右以后也不再用白灿臣这个身份,多好的朋友也不必去联系了。
刚走进院子,一些婢女便看见了她。
“小娘子!”
婢女们惊喜过望,随即跑进屋里去向老夫人报讯。
“夫人!小娘子回来了!”
“什么?我的灿娘!”
一个中年妇人从屋里急匆匆的跑出来,看见一身素裙的白灿臣,眼中的泪水悄然如注。
“母亲!”
白灿臣柔声喊道,迈开步子向老夫人走去。
“灿娘,我的女儿啊!”
白老妇人一把将白灿臣抱入怀中。
“我还以为你真的……”
“母亲!”白灿臣轻声叫道,这种叫亲情的东西,着实赚足了她的泪花。
“其实是这样的,官家……”
白灿臣将婢女遣走,一五一十的将宋官家要杀自己,自己在亲兵的掩护下逃走的事情告诉了白老妇人。
白老妇人长叹一声:“唉,自古伴君如伴虎,灿娘,为娘当初就不应该让你穿上你兄长的战甲,也就不会被官家钦点去抵御北虏了!”
“母亲,我不是还好好地活着吗?过去了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母亲您记着,以后在府中我就叫白锦澄,白灿臣是我的小哥哥,已经落水而亡了!”
白夫人只能点点头。
……
白府之外,那位被白灿臣撞了一头的男子此时正欲坐上马车,忽然对身旁一人道:“天师,这位白府的女公子,朕觉得有些眼熟,不知天师可曾看出些什么?”
大胤朝,敢自称“朕”只有一人——当今天子,官家宋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