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如炬,看的顾向晚后脊发凉,不管他今天是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都不是一个好兆头,她必须找机会证明自己的医术才行。
然而此时此刻手下的脉象却是沉稳有力,挺好的啊?一点事都没有,怎么会吐血呢?
她拧着眉思索着,仔细地再次把了一遍。
江离和张浩生搀扶着张四叔来到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周奉铭想的认真,竟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有外人到来,江离眸光一沉,心中酸涩之余,又有些许恐慌。
张四叔带着笑意的眼睛打量了他一眼,帮他出声打断了屋中的两人:“咳咳咳……”
一阵苍老的咳嗽声传来,周奉铭瞬间回神,移开了视线,顾向晚也下意识抬起了头看向门口。
就见江离三人逐步走来,张四叔还关心地问着:“怎么样?这位大人无事吧?”
周奉铭若有似无看了一眼门口,云霆那个家伙,不该他表现的时候可劲地显着他,现在关键时刻,人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真是恨不得把他派去暗影阁接受一个月的地狱磨练。
心中气急,面上他却风轻云淡,十分有礼地微点了下头,“无事,是手下人夸大其词了,多谢老先生特地赶来。”
江离和张浩生也微微抱拳见礼,却是谁也没说什么话,肯给情敌见礼,已经很不错了!
等张四叔和周奉铭聊完几句,顾向晚才出声,语气有些困惑:“师父,方才那位云大人说这位大人吐了血,就算只是气血翻涌,也该脉象混乱啊,可我看他脉象好得很。”
顾向晚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之前连在医书上都没碰到,明明吐血,却比正常人还健壮?
她倒不怕周奉铭为此怀疑她的医术,人要活到老学到老,谁规定会治病就不能有不懂的情况了!
殊不知,周奉铭哪里会怀疑,把不出来问题才是对的!
他眸光微闪,仍然淡定从容,毫无反应。
张四叔一听也来了兴趣,立刻和顾向晚换了位置,亲自把脉。
良久,张四叔也皱起了眉头,摩挲着胡子道,“确实很好,按理说吐血的情况不该有的,大人多注意休息,怎么说也才疗伤没几天,过度操劳不利于恢复,接下来几日多多留意,若是再出现吐血的症状,就去叫我,我好好查一查。”
“多谢老先生关怀。”
周奉铭面色如常点头应声,丝毫没有说谎的样子,听着张四叔的叮嘱,倒是江离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
吐血却诊不出来?不会是装的吧?
呵,没想到男人都这么心机。
等叮嘱完,顾向晚也没再留下,表明自己忙完这几天就会回来,四人一起离开了。
周奉铭的脸色顿时沉下,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道:“夜一,云霆哪里去了,把他给我带过来。”
凭空一道轻风从周围略过,一个人影在房间里乍现,对着周奉铭抱拳应声后,疾步夺门而出。
没过几息时间,云霆就被带了回来,看着周奉铭阴晴不定的脸“嘿嘿嘿”地傻笑,难掩心虚。
“你倒是悄无声息干了件大事。”
主子这话一听就是动怒了,云霆连忙把脸上的笑容一收,低垂着头果断认错:“主子我错了!”
他道歉的实在太快,周奉铭捏了捏眉心,觉得头疼。
懒得再多说,他疲惫地落下一句,“以后不要再这么做了。”便挥了挥手,让他们全都退下去。
看着他的脸色,云霆想不通,主子分明是对小妮儿姑娘感兴趣,既然感兴趣,为何不把她留在身边?
可是这些话打死云霆都不敢问出来,只好老老实实的哦了一声,不敢再自作主张主子感情方面的事,随着夜一一起退出了房间。
另一边。
家里人都已经从祠堂出来了,等在村口的大树下,顾向晚几人就直接来了这里。
“村里有师父在,你无需担心,安心忙活你哥哥的婚事。”
“那就辛苦师父多操心了。”
一边走着,师徒俩一边交谈着,至于操心的是什么,自然就只有周奉铭了。
江离几次想张口告诉她那个人就是装的,可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他现在还没有和小姑娘说开,总不能替那个人先表明了心意抢占了先机,平白给自己多一个竞争对手。
师徒俩人说完话,张四叔忽然笑着睨了江离一眼,意有所指道,“阿离小子也多加把力。”
江离微愣,感受到张浩生忍笑的目光,和小姑娘明亮的视线,耳尖不由红的滴血。
村里这些长辈,好像每个人都在若有若无的帮他。
有这么多人支持他,比起那个什么王爷,他一定是更有希望的!
他自信一笑,对着张四叔道:“您老放心,定不负众望!”
难得开朗的一面,逗得张四叔哈哈大笑,引来村长等人一众目光。
他们在前面忙着问张四叔什么事那么高兴,顾向晚则悄悄溜到了江离的身边,暗戳戳捅了他腰一下,八卦道:“什么啊什么啊,你要加什么力啊?”
怎么好像不知不觉中她身边的人都和江离有了暗号似的。
江离被捅的脸都红了,吭哧了半天也没憋出一个说法,还是张浩生出面解救他,“多加力帮忙干活!走走走,别在后面说话了,再磨蹭会儿天都热了,陆婆还等着把话给县令大人家送去呢!”
闻言顾向晚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赶忙过去催促,江离默默拍了拍张浩生的肩膀,真是好兄弟。
很快,在一双双不舍的目光中他们上了马车,打量了一眼不见二郎,想来是一大早就又回私塾了。
值得一提的是,小光和元宝也已经去镇上读书了,今天之所以在村里,是因为他们年纪小,旬休有两天的时间。
双方人阔别之后,两辆马车踏着飞扬的尘土渐行渐远,村口的众人赶紧回去各忙各的。
到了县城,大郎把提前买好养着的大雁又抓了一只过来,由陆婆自己去县令府上交谈。
怕她走路太慢太累,还特地让千城驾着马车送她过去的。
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门外总算再次响起了马蹄声,大郎等的焦急又紧张,但还算坐得住,只握紧了手绷紧了身体没有冲出去,张浩生却不管那么多,一瞬间就激动地迎了上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娶媳妇呢。
“怎么样怎么样?大人家怎么说?”
顾向晚和顾氏也快步走到门口,眼巴巴观察着陆婆和千城的脸色,张友生虽然还努力维持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可那紧锁的目光还是将他心中的紧张暴露无遗。
千城耸了耸肩,他没有跟着进去,压根就不知道,而陆婆则笑眯了眼,也没卖关子,提醒道:“以后啊,就不用那么见外叫大人了!要改口叫亲家!”
此言一出,什么意思显而易见,顾氏差点喜极而泣,捂着嘴又惊又喜。
大郎紧绷的身躯瞬间放松,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控制不住露出了笑容。
全家都如释重负,这就是说县令家同意十月成亲了!只要几天之内他们把聘礼筹备出来,择日送过去,这门婚事就是板上钉钉了!
“抓紧时间择买聘礼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尽管和我说!”
陆婆拍着顾氏的手说着,后者收敛了激动的神色,忙道谢,“真是多谢陆婆了!今日陆婆辛苦,这样吧,我给你装些豆腐带回去,给陆婆加个菜!”
给媒婆送礼再正常不过,陆婆就没推辞,“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
顾氏转身去装豆腐,张友生跟过去帮忙,其余几人都围在大郎身边打趣着,一片喜气洋洋中,陆婆笑容微顿,看了眼顾向晚,继而走向了她。
始终在顾向晚身边不远处靠着墙的江离,下意识站直了身子,视线放在了陆婆身上。
心事重重的后者却没有注意到他,只专注看着顾向晚,眸子里盛满担忧,声音低迷微弱:“小老板,我觉得今天下午或是明日消息传出去,家里就会来人了……若是可以,我希望你们能早点过去守着。”
她没有直说,但双方都知道,她说的家里来人指的是那群不速之客。
顾向晚眸光微亮,她就等着那些人上门呢!
“放心吧,无论如何我们也不会让你出事的,你今天吃完饭留个门,给我们腾出个房间来落脚,待会我们就过去。”
“这好说,那就这么说定了。”陆婆忙点了点头,她生怕遭到报复,夜里都吓得睡不着觉,总觉得外面有响动。
虽然不确定顾向晚他们是否真的可以解决掉那些人,但目前也只能倚仗他们了。
等顾氏把豆腐包了好几块带出来,千城就送着陆婆回去了。
顾向晚把待会午后的计划和家里人一说,热闹的氛围一滞,众人皆是面露担忧。
张友生不放心道:“你们几个可以应对吗?不如还是让爹带几个捕快守在那边。”
“不用,一个酒囊饭袋的公子哥而已,有羸刹在,收拾他没问题的。”
顾向晚拒绝了,他们去打人那顶多是斗殴,除了县令没人奈何的了他们,可若是捕快出面,那就成了县令的意思,他们总不能给县令招惹麻烦啊。
“不过爹,你还是和我说说那个齐员外是个什么人物吧。”
她才好掂量下手的轻重。
张友生点了点头,便给他们介绍起来,连顾氏也认真听着。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原来那位齐员外也是平罗县辖内一座镇上的人,整座镇子三分之一的土地都是他的,宅院有十六座,各行各业的铺子在镇子上有八家,县城里也有三家,可谓是家财雄厚了,每年上的税都能顶普通百姓一家人十年的花销。
张友生跟在县令身边,权力比捕头都大,堪称县令的左右手,自然要把县城乃至府城有头有脸的人都记下来,有什么事才方便应对。
而这位齐员外,就是平罗县能排的上号的一位,也难怪他家的儿子那么嚣张,对蒋馥雅势在必得。
一听这话,顾氏不由心乱如麻:“想不到对方竟如此家大业大。”
“那又如何?”
已经有心理准备的顾向晚眸光微沉,却并未有惧意,“既然已经对上了,只要他不是天王老子,咱们就得想办法把他搞趴下。”
大郎原本也眸光复杂,担心自己给家里人招惹上麻烦,可听到自家妹妹的话,不由心中一暖,嘴角也翘了起来,“小妮儿说得对。”
“好!这才是老子的儿女,不怕事!”
张友生朗声大笑,但眸色同样郑重,“既然是那小子先挑衅咱们,那咱们自然得还回去,但是得想个稳妥的计划,免得日后遭到对方的报复!”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大家都听过,对方家大业大,若是被盯上他们定然不会有好果子吃,但是又不能认怂,那就必须动用脑子。
顾向晚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略微思索,做了两项安排。
“千城,你去打探一下齐家在县城最赚钱的门店是哪一个,最好把镇上的也打听出来。”
后者微愣,继而领命:“掌柜的放心。”
顾向晚又转向张友生,“爹,您帮我查查齐员外家里的具体情况,还有他最看重的是什么。”
“好,等着,我现在就去。”
张友生也不废话,拿了块擦脸布就往外走。
现在外面已经热了,距离吃饭还有一个时辰,顾向晚静默了一瞬,又对着顾氏道:“娘,我和江大哥也出去一趟,待会就回来。”
顾氏心中一紧,“你爹他们去了,你还要去吗?”
一看她现在的神经就紧张过度了,顾向晚失笑,上前环抱着她轻轻拍了拍,“不是的,我们是有别的事,放心吧娘,没危险。”
“那好吧。”
顾氏尴尬笑了笑,还要让闺女反过来安慰她,怪不好意思的。
“哥哥,你们好好陪着娘,我们很快回来。”
顾向晚又叮嘱了大郎一声,得到应答后便往外走,江离什么也没问,信步跟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