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里的百姓们昨天都没有买粽子,今天听说张家粽子摊又来了,便饶有兴趣地来捧了个场。
两家的事越闹越大,消息越传越多,名气在县城里是如日中天,就连只是过路的人,都会在别人的闲谈中听说这件事,让人想不知道都难。
顾向晚昨晚在空间里十分有先见之明的多做了三百个粽子,也在客人们的热情高涨下全部卖空。
顾氏和苏氏数钱数到手发软,张马氏和张浩生笑了半天脸都抽筋了,经历了前两天无人问津的情况,再看今天截然相反的供不应求,众人颇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而粽子铺这边,半天都过去了,竟然连一个客人都没有来。
百姓们就好像商量好了似的,默契的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谁也不去买涨了价的粽子。
秋亦雪的脸色阴沉的好像可以滴出墨来。
明明对方也遭受过冷待,可她就是无法忍受这个感觉。
这群该死的刁民。
到底从哪里搞来的糯米?他们难道不知道现在的行情?
还按原价售卖,是傻吗!
就因为有了粽子摊的衬托,更显得她们家的涨价是不合理的,如果都涨价,百姓们早就没那么多质疑了。
秋亦雪觉得那些人是在报复她,哪怕豁出去赔钱,也要让她尝尝被抢生意的滋味。
呵,好啊,那她就恢复原来的价格,陪他们玩。
她倒要看看,那些穷酸的刁民有多少钱能和她耗!
当天下午,粽子铺放出消息一切回到刚开业时的价格,本以为这样那些百姓就满意了,没想到却惹来一众嘲讽。
搞什么呢?今天涨价,明天又降下来,后天再继续涨价,当小孩子过家家呢?
做生意做的跟闹着玩似的,果然不愧是高高在上的小姐,豁出去钱开铺子来逗大家玩。
秋亦雪烦的摔了茶杯,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百姓们满意,却没有人可以给她出点主意。
就连她的合伙人洛恩韵,都顶着个大太阳离开了铺子,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
她现在颇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此时的洛恩韵已然回了家。
步履匆匆进了门,还未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就被迎面而来的男人抽了一巴掌。
洛恩韵被打的痛呼一声,往后倒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没有摔在地上。
捂住火辣辣疼的脸颊,洛恩韵震惊地看向男人:“老爷!您居然打我?”
男人面目白净清秀,即便皱纹难掩,显了几分老态,也因为那一身儒雅气质让人感觉如沐春风,赫然就是她的夫君,桑杨。
他平日里连大声说话都不会,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对她动了手!
洛恩韵简直不敢置信,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发生这样的事。
桑杨却面色阴沉,失望地看着她质问道:“你这几天在外面都做了什么好事?”
掷地有声的一句话问出,洛恩韵顿时眉心一跳,心虚地不敢看他,“哪,哪有做什么……”
“你还敢瞒我,当我是聋的吗?听不见外面那些风言风语!”
桑杨沉声怒喝,指着洛恩韵的手都在颤抖,“怪不得我整天不见你人影,原来是跑外面胡作非为了!拉着你那未及笄的外甥女整日里抛头露面,你也不嫌丢人!”
原本洛恩韵被骂的低垂着头自责,可一听他这话,她心里也不舒坦了,好像被扎进了一根刺,头顿时扬了起来。
不服气地回瞪着桑杨:“我有什么好丢人的?赚银子丢人吗?为了这个家有花销而努力丢人吗?那你连家都养不起,是不是更丢人!”
“你!”
桑杨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气的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捂着心口剧烈喘起了粗气。
话一说出口洛恩韵就后悔了,看到桑杨的样子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又别扭地停下,咬了咬嘴唇,小声说了句:“我不是那个意思。”
桑杨是个文化人,虽然体弱干不了重活,可写的一手好字,虽称不上书法大家,但也有很多人想求他的字,收集起来裱在家中,所以还是能赚不少银子的,除此之外,他还是县城里最有名的画师,画人像栩栩如生,备受关注。
最让他出名的,还是他的善心,即便收入不稳定,他依然坚持行善,时不时就会给乞丐们住的贫民区送去衣服和食物,给府城的寺庙添香火。
可也正是因为他行善,才导致他们家钱越来越少。
字画赚钱虽不稳定,但每个月也能赚个几十上百两,养活一家绰绰有余,可他是要养活那么多人!那哪里够?
她穿的那身行头,是家里能拿出来的最华丽的,住着豪宅,自然要穿的符合身价,她一直对外都是打肿脸充胖子罢了,实际上家里哪里有多少银子啊。
对别人行善,却委屈自己妻儿,也不知道他图的什么!自己的儿子都快没钱娶媳妇了,还烂好心地给别人行善呢!洛恩韵都不知道是该夸自己丈夫善良还是愚蠢!
不过即便心里不满,洛恩韵也从来没打算侮辱丈夫一个身为男人的尊严,刚才只是被气急了才没管住口。
其实她只是想改变一下自家丈夫的思想,行善不是非要每个月都去,卖字画也不是不可以发展其他生计,让她来说还不如做点生意来钱更稳定,可是她的丈夫最看不起的就是从商,不管她怎么劝都无济于事。
两人相默无言,都后悔刚才把话说重了,也都不想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
桑杨面色缓了缓,可语气仍然不好,率先打破沉静:“立刻和你那个外甥女断了联系,那个什么破铺子不要再经营了,不然咱们家的名声就全被你们给毁了!”
“好。”
“……”
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家媳妇居然答应的这么痛快,把他满肚子准备好的话都给憋了回去。
其实就算桑杨不说,洛恩韵也想退出来了,没办法,秋亦雪行事太过冲动,一点做生意的意识都没有就算了,还不听劝,她要继续跟着干,指不定得被连累成什么样。
“你投进去了多少银子?”
冷静下来,桑杨立刻问道,得给自家媳妇收拾烂摊子。
“倒也没有多少,我就买了几两银子的米而已。”
洛恩韵讪笑,幸好她抠门,家里的财政大权都在老爷那儿呢,她拿的都是自己的体己银子,不舍得多花,只掏了最开始买糯米的钱,现在看来倒成了有先见之明了。
言桑杨松了口气,“那还好,只几两银子,花了就花了,咱们不指望再收回来,别继续往里投就行。”
洛恩韵正点头,就听丈夫又忽然问道:“你那外甥女,是被你拉来的吧?”
“额……”洛恩韵心虚地笑了笑。
“一看就是,赶紧再去一趟,劝她收手回家吧,别搭进去太多害了人家。”
反正不管她听不听,他家夫人是不能再做下去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们以为她们的粽子铺局面还可以扭转,事实上桑杨从别人口中亲自了解到的,却是她们声名狼藉的口碑。
再做下去,别说银子了,连名声都毁了。
洛恩韵只好满口答应,带着丫鬟再次往粽子铺返,一路上都在措辞,思考见到秋亦雪的面应该怎么说。
她肯定不会答应收手的!
这可就难办了。
而大院这边,众人已经听说了粽子铺降价的消息,却半点都不心慌,反而阵阵嘲笑。
现在降价还能拯救的了什么?反复无常只会让他们在百姓心目中失去信用而已。
顾向晚眸子里闪过一抹笑意,秋亦雪果然按照她的计划做了,一步步跳进陷阱却不自知,堂堂大小姐也没聪明到哪里去啊,还不如她这个看电视剧学来的半吊子强呢。
从上当的这一刻开始,秋亦雪就要准备好赔钱了,也不知道她们有多少银子可以嚯嚯……
当天下午,顾向晚就带着江离和张浩生乔装打扮去了一趟丘园县,进行他们最后一步计划。
到了正好见到一辆辆装粮的马车在大街上行走,拦下来打听了一下,果然是装的糯米。
“你们是要送去平罗县吗?”顾向晚确定了一句。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顾向晚就知道这定然是秋亦雪购买的糯米了。
一路打听着来到了米铺,顾向晚三人信步走了进去。
店里伙计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带着热情的笑意:“几位客官,是想看看什么米?”
“糯米。”
顾向晚微笑着,淡淡吐出了两个字。
闻言伙计一愣,脸上顿时闪过几分为难:“这……客官,实在对不住,我们店里的糯米已经售空了。”
正想说要不您去别家看看,顾向晚忽然笑着来了一句:“售空了好啊,我不是来买糯米的,我是来卖糯米的!”
卖……卖糯米?”伙计呆了。
“是啊,你们家掌柜的呢?出来谈笔生意。”
顾向晚闲云信步在米铺内溜达起来,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江离和张浩生就在身后跟着,看着她的目光一个比一个柔软。
伙计不知这情况该如何应对,踌躇了一下,便真去后面叫掌柜了。
等了一会,一个身着蓝衣的中年男人便走了出来,打量了一眼米铺内的客人,最后锁定了顾向晚他们三个。
走过来之后对着几人抱了抱拳,说道:“三位客官,敢问贵姓?”
“免贵姓顾。”
顾向晚随口说道,她说的是自己的真实姓氏,江离和张浩生还以为她是为了隐藏身份,特意说了她母亲顾氏的姓呢。
“顾小公子。”
掌柜的尊称了一句,顾向晚便抱拳回了个礼。
“不知三位从何处而来?怎会得知我们这里需要糯米?”
这掌柜的倒是谨慎,便是心里想买米,也先冷静询问出处。
顾向晚微微一笑,面色如常对答如流:“我们不是本地的,家里做糕点生意,常年收购糯米,这次本是出来谈生意,没想到谈崩了,又急用钱,便打算先卖出一些糯米,应应急。”
“我们自是不知道这里需要糯米的,只是从此地路过,看着贵铺方位吉祥,门庭若市,一看便是招财纳福之地,生意如此红火,也许会碰到卖空的情况也说不定?想着进来碰碰运气,没想到在下今天运气还不错,真遇到了!掌柜的还真是在下的贵人啊。”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顾向晚一番状似不经意的马屁一拍,掌柜的顿时神清气爽,笑容难掩。
“原来如此,这可真是巧了,店里的糯米今日清晨全被人预定了,这不,刚才把最后一批也运着走了。”
说话间,掌柜的把他们请到了后院谈事,落了座斟了茶。
“我哪里算什么贵人,小公子才是我的贵人啊,正愁还得去进米,小公子就给送上门来了,可省了我好大的事。”
见掌柜的脸上的笑意逐渐发自内心,顾向晚这才放心,“那掌柜的,我这暂时拿得出来一万斤,您要不要?”
“要,当然要。”
掌柜的点头,“只是这米,在哪里?”
“我们自然是不能随身带着,还在我们暂住的院子里呢,这样吧,定个时间,我带人给你送过来。”
“没问题,那就有劳小公子了。”
“那这价钱……”
顾向晚故意把话说了一半,等着掌柜的自己开价。
来之前他们已经打听了平罗县的糯米价格,从原来的一两银子一百斤,已经上涨到了一两四钱一百斤。
这一万斤,就要比她当时买的时候贵上四十两。
就算因为进货价要打折扣,也不会少太多。
她心里有个底,就等着掌柜的自己出价了。
“我也不和你要谎,都是常接触这行生意的,肯定都了解行情,如今糯米价格大涨,进价自然也要涨,不如这样吧,一口价,一两三钱一百斤!”
这价格比市场卖价没低多少,其实已经达到顾向晚的预期了,只不过样子还是要做做的。
她面露沉思,似乎在思考是否满意,看的掌柜的心里忐忑,不由说道:“小兄弟,真不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