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小缪虽然经常进画室，但她从不会乱翻里面的东西。
每次进去，都是湛卿珏在的时候，然后湛卿珏会教她一些画画的技巧。
大部分时候，湛卿珏都喜欢画风景画。
所以兰小缪从不知道，画架上那本毫不起眼的，甚至有些旧的速写画本上，翻开竟然全是墨念雪。
当然，这不是现在的墨念雪，而是过去的墨念雪。
第一页的速写墨念雪明显稚嫩，脸蛋比现在更婴儿肥一些，穿着高中生的制服，蹲在一棵树下呆呆地望着天。
兰小缪一开始看不懂，直到第二页的时候，哥哥又画了一张墨念雪的脸部特写。
那双眼睛，很茫然很无措，眼角挂着泪痕，是在哭。
兰小缪更加看不懂，之后的几页，都差不多是这样的风格，墨念雪总是在那棵树下或蹲着或站着，但她最后站起来的眼神，又总是重新充满生气的。
到第十张画的时候，是一张墨念雪倒在雪地里的画，画这次只寥寥几笔，然后在下面写了一行字，【将行，愿安好。】
兰小缪看着落款的日期，是哥哥从贵族学校办退学的那一日。
后来也有几幅画，都只有脸，笑着的，腼腆的，文静的。
明显是哥哥在画想象中的墨念雪。
看到这，兰小缪脑中蹦出两个字——暗恋。
又翻到下一页，兰小缪看到画册的画风变了。
里面的墨念雪，穿着毛衣和牛仔裤，坐在教室里，抬头，眼神专注而认真。
那脸上的婴儿肥褪去了一些。
但依旧是青稚腼腆的。
然后哥哥在这张画上，再次留了一行字，【年复一年，终于又见。】
落款的时间，是哥哥在T大成为教授的第一年。
兰小缪恍然，原来这是念雪阿姨考进了T大，而哥哥，成了念雪阿姨的老师。
之后的画就变成了墨念雪在大学里穿行的画面。
哥哥完美诠释了什么叫‘茫茫人海，一眼认出你’这句话。
似乎无论念雪阿姨在教室、在图书馆、在食堂，哥哥都能一眼看到念雪阿姨。
线条里的念雪阿姨就像从人群里抽离出来，或弯唇或低眸，每一颦每一笑，都生动极了。
看得出，在大学里，念雪阿姨是开心的。
比在高中时，开心很多很多。
只是最后的几张画里，画风再次变了。
那是兰小缪知道的几件事。
念雪阿姨嫁给了商泽生。
哥哥话了念雪阿姨穿着婚纱的样子，很美，笑的眉眼弯弯。
但哥哥的提字，一看就很勉强，【披上嫁衣，祝幸福。】
哥哥是怀着什么心情，画下这幅画，又写下祝幸福三个字？
兰小缪不知道，但后面一页，哥哥就画了念雪阿姨在哭泣，哥哥没有提字，但那每一笔的线条，都看得出哥哥对念雪阿姨的怜惜。
在这样的画有三张后，哥哥画了一张念雪阿姨抱着小乐安的画。
画里，念雪阿姨含笑，那眼神不再哀伤，就像是哭泣后的新生。
哥哥提了字，【对不起，还有谢谢。】
兰小缪知道，那是哥哥在为自己的隐瞒道歉，也同时感激，念雪阿姨生下了小乐安。
哥哥该是开心的。
最后一张，是念雪阿姨抱着差不多三个月的小乐安，笑得温柔恬静。
然后哥哥写着，【将行，愿余生皆乐安。】
日期是可可阿姨和顾叔叔婚礼的前一天。
兰小缪想起来，那时哥哥说过，要提前结束T大的教学生涯。
哥哥打算申请去偏远地区支教。
先告诉她一声，让她到时候别哭鼻子。
那时她嘟哝她才不会。
可事实是，她当天晚上就在被窝里哭了很久。
她不明白哥哥为什么突然要离开帝都。
都是当老师，为什么要跑那么远。
她不想哥哥走，可她知道自己改变不了哥哥的决定。
只是她又是怎么都没想到，哥哥这声将行还未迈出，就出事了。
哥哥快要死了。
而到此，她才知道原来哥哥是喜欢念雪阿姨的。
只是他的喜欢藏得太深，他们谁都不知道。
可，她不想哥哥到死了，都不被知道。
所以她今天带着画册，想要告诉念雪阿姨，念雪阿姨，哥哥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