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前几个月,值得说的大事不多。
大宋在消化刚刚收复的河西走廊,同时进行国内的赋税调整,新法进入全国施行后,一些微调的工作一直在进行。
新法强调的是开源,但也不能全开在底层百姓身上,所以皇城司和御史台的任务一直很重,需要不停反馈各地百姓的情况,然后在再来进行针对性的调整。
这部分工作进入稳定期后,当年司马光或者说范仲淹的节流,成为了新的工作重心。
三冗问题在财政收入增加的情况下得到了缓解,但并没有消除。
冗官的问题,目前只是减少了每届录取的进士名额,占了大头的恩荫问题还处于搁置状态,这是雷区,所以赵煦和苏过都比较谨慎。
冗兵问题解决了不少,一来疆域扩大,镇守边境所需的兵力增多,二来新法施行,已经裁掉了不少不合格的禁军和厢军。
因为打破了吃皇粮的铁饭碗,有了会被淘汰的危机意识,所以这几年军中的情况大为好转。
冗费问题也需要加强监管,但是由三司来做这项工作,还是也交给皇城使和御史台,朝中尚无定论。
苏过个人的工作重心是在新法条例的调整上,他的制置三司条例司完成这项工作后,就该寿终正寝了。
私下里,他委托高家兄弟招人前往美洲大陆,穿越太平洋的难度太大,但是白令海峡那边还是值得一试的。
至于是夏季渡船过去,还是冬季从冰面过去,还需要实地考察。
苏过提供了可行的方案和高额的报酬,剩下的就是交给敢于搏命的勇士了。
美洲的高产作物,是所有穿越者的执念,苏过也不能不有所期待。
西夏这边,李乾顺亲政后,先是割地换俘,完成求和,又顺利地迎娶了契丹宗室女为后,总算是将岌岌可危的局面稳住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只能低调发育,等着大宋内部出问题,或者是等着大宋和大辽开战。
大辽这边,耶律洪基虽然不满大宋的扩张,但毕竟没有割他的肉,所以虽然加强了边境防范,但日常还是该狩猎就去四方猎场,想念经的时候就召集大臣和百姓听他讲解。
和大宋一对比,那就相当于是继续摆烂了。
到了八月,宫中传来喜报,刘婕妤为官家诞下皇子。
历史的轨迹在这些事情上还是没变,赵煦虽然没有废后,但孟皇后依旧不得宠幸。
消息传出后,百官朝贺,赵煦也是喜不自胜。
苏过虽然不满刘婕妤的跋扈,但还是私下上书,让官家召儿科圣手钱乙入宫,保证这个皇子能顺利度过危险期。
这么一来,赵煦脆弱的身体便不用遭受丧子之痛了。
所以在一次经筵后,赵煦将苏过留下来,问道:“卿似乎不怎么相信朕宫里的御医?”
“不敢,”苏过答道:“只是钱神医的能力官家是知道的,事关皇子,小心总是对的。”
赵煦笑道:“卿说得是,有了这第一位皇子,朕感觉宽心不少。”
苏过犹豫片刻,说道:“官家身体更为重要,还需更加爱惜才是。”
“这个自然,”赵煦笑道:“朕继位之初的痛苦,可不能让朕的皇子又经历一遍。”
这已经是在当储君看了,不过苏过也没说什么,赵煦心态能放松些,总是件好事情。
不然就算钱乙保住了小皇子,但赵煦自己英年早逝了,两岁的皇子也是很难继位的。
想想当年九岁的赵煦继位,都惹来那么多是非,换个两岁的,估计直接就被否决了。
“近来国事平顺,宫里又添喜事,官家确实应该高兴。”苏过顺着说了几句。
“是啊,”赵煦笑道:“朕已命三省拟旨,大赦天下。”
苏过赶紧道:“大赦可以,恩荫可不能再加了。”
赵煦点点头,“这么多大臣都反对减少恩荫,卿可想出什么好办法了?”
“还没有,”苏过苦笑道:“立国便定下的规矩,一朝朝追加至此,朝中大臣又都是受益者,臣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赵煦知道这是历任皇帝留下的问题,也有些头疼,说道:“一个个平时都高风亮节的,这件事却全都不肯松口。”
苏过突然有个想法,说道:“臣有个提议,可以试着不恩荫子弟,而是赏赐田宅。”
“这如何使得,”赵煦怪道:“恩荫还可以拖延一二,田宅却没有那么多可以赏赐的。”
“臣的意思是赏赐岭南之地,”苏过解释道:“那里地广人稀,还可以借大家族的手进行开发。”
赵煦想了想,还是否决了,说道:“虽然现在可行,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岭南焉有许多地?”
“两下并举,”苏过说道:“一边慢慢提高恩荫的标准,一边赐地,岭南之外,还可以赏赐陇右和河西的地,再不然,党项人和契丹人的领土也可以承诺。”
图穷匕见,这种打白条的举动,苏过明显是想将大家绑到大宋的战车上。
这下赵煦想了更久,说道:“朕明白卿的意思了,但百官未必会接受。”
“那便从我苏家开始,”苏过笑道:“此次大赦,官家可挑宰执进行新的恩荫方案,我回去说服叔父,让他接受;家兄迨也有恩荫,只是一直不曾入仕,我便让他主动辞掉。”
苏迨本就无心仕途,有了苏过也不愁生计了,不用像历史上为了养家而出仕,索性就让他做个表率。
赵煦闻言笑道:“这倒可以一试,只是有些委屈苏家了。”
土地虽然是好,可入仕才能当第一等人,区别还是很大的。
“官家可以赏一块大点的,”苏过玩笑道:“那便不委屈了。”
赵煦吩咐道:“那卿下去后和几位宰执都透下口风,先看看态度如何,只有你们苏家还是不够。”
苏过忙应了下来。
想让大臣们放弃恩荫子弟,土地和钱财是相对靠谱的补偿。
大宋对士大夫过于优待,现在想直接克扣掉这项福利,那是不可能的,所以若能换个方式来实现,顺便解决下边州的开发问题和提高大臣们的进取心,苏过对这个临时起意十分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