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和誉逃出都城羊苴咩城后,先是进入鄯阐府(昆明)躲了一阵,而后被高家追上,又一路逃到滇东的山中。
滇东三十七部也不满高氏的压榨,所以双方起初同仇敌忾,相处得还算不错。
可打着打着,滇东三十七部不是高家的对手,段家又没有提供什么助力,双方便渐生龃龉,三十七部内部也产生了分歧。
这才有了后面自杞、罗殿的自立和向大宋投诚的事。
到了这种情况下,段和誉基本就从座上客变成吃闲饭的了,所以得知苏过到来后,他忙不迭地跟着李直方过来了。
苏过看到这位世子爷的惨状,忍不住问道:“你们段家已经沦落至此了吗?”
段和誉只差哭出来,可怜兮兮地点头道:“父王还被软禁在王宫,我实在是找不到帮手了。”
“不是让你们忍忍的吗?”苏过无奈道:“非要撕破脸,也得挑个我朝有空的时候啊。”
段和誉依旧哭丧着脸,说道:“这不是想着高泰明忌惮大宋,肯定会做出让步的。”
苏过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大理的段和誉和西夏的李乾顺是同年生人,可这差别也太大了。
李乾顺忍辱负重,一心想着怎么再兴大夏,段和誉连个形势都看不明白,和他爹一起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李直方说道:“高氏知道自杞向我朝投诚后,一直率军驻扎在黄泥河以西。”
苏过点点头,笑道:“这是等着看我们如何处理了,你去传令何灌,让他就地安营扎寨,先将自杞州的设立完成后,再去会会大理军。”
李直方笑着去了。
北方战事胜利后,对南方诸军也是个激励,区区一个大理,大家确实不怎么在意。
大宋设立羁縻州有一套固定的流程,地方酋长向中央申请后,朝廷会先赐名,然后登记造册,再遣使赐下驿券和官物。
苏过此行,第一个任务就是要完成这最后这一步。
蛮酋选择向大宋称臣,看中的也是这个,有了驿券和官物,就可以入京朝贡了。
对于中原王朝周边的小国或者部族来说,朝贡是件一本万利的事,一来可以巩固自己的地位,二来可以用土特产换取丰厚的物资回报。
比如西南这些蛮族,最紧缺的物资是食盐,而食盐历来都是官方严控之物。
大宋能招降这些蛮人,食盐便是其中的重要一环。
设州和授官仪式,在程邻的安排下顺利完成。
大宋从此又多了一个自杞州和一位自杞刺史,其他署官则由蛮酋自己设置,刺史一职是世袭的,只要老实本分,以后就可以定期去东京朝贡了。
苏过留下赵谂和程邻在自杞交代后续的事,自己则跟随大军来到黄泥河东,与高泰明的大军隔河相望。
李直方已经多方打探过了,滇东诸部除了向大宋投诚的几个部落之外,其他基本也处于自立状态,而高家的老巢在滇西一带,所以一直在这边蹲守的也就是一支两万人的队伍。
苏过笑了笑,对何灌问道:“敌众我寡,还能吓唬得住吗?”
大宋并没有开战的打算,但苏过判断高泰明也没有。
何灌行伍做派,起身回道:“绝不堕了我军威风!”
苏过点点头,说道:“就按之前商量好的准备去吧,弓弩和火炮都检查下,让大理军见识见识。”
何灌领命而去。
李直方担忧道:“朝廷可没让开战,是不是先派人过去交涉下?”
“战场上交涉也是一样,”苏过笑道:“再说高泰明又不傻,我们就过来讨个说法,他也只想敷衍下,然后早点送我们走。”
李直方又道:“那也需要约个地方,不然隔着一条河如何交涉。”
“现场搭浮桥,顺便看看高泰明的反应。”苏过笑道:“放心吧,这些早就和何灌说好了。”
第二日,宋军天一亮便来到黄泥河边,找了个地势平坦,水流不急的地方开始搭建浮桥。
何灌指挥弓弩手沿河站立,火炮也架设好了。
大理军很快就发现了宋军的举动,高泰明连忙率军赶到,看到严阵以待的宋军后,迟迟不敢有所动作。
苏过骑马站在岸边,看着远处的高泰明大军,对段和誉说道:“一会浮桥搭好,你第一个过去,喊高泰明过来叙话。”
段和誉啊了一声,推脱道:“他会放箭的。”
“高泰明要是敢动手,这会就已经让大军向前了,”苏过鼓舞道:“你可是未来的大理国主,当着这么多士卒的面,拿出点勇气来。”
段和誉还是不敢,迟疑道:“他可以先杀了我,再向大宋求和,难道你们为替我报仇?”
苏过心下暗笑,那应该是不会了,但嘴上还是说道:“这种在大理军面前露面的机会可不常有,错过了你别后悔。”
段和誉坚决地摇头,说道:“不值得冒这么大的风险。”
苏过叹了口气,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看来只能自己上了。
等浮桥搭好,苏过对何灌使了个眼色,第一个骑马走了上去。
毕竟不是固定的桥,骑马有些晃悠悠的,但苏过还是淡定地一步步向前,李直方跟随身后。
段和誉挣扎了半天,牵着马小心地跟在两人身后。
高泰明见状,不明所以,先安排了一队士卒上前查看情况。
苏过也不在意,看着那些大理兵靠近,依旧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这时后面的何灌张弓搭箭,连珠射出,将几名大理兵的头盔射落,惊得他们赶紧后撤。
河岸这边的大宋军齐声大笑。
高泰明有些没面子,但也不敢再派人了,只能摆好阵势,看着宋军渡河。
苏过看了看跟在身后的段和誉,笑道:“让你走第一个你不干,这不是安全过来了。”
段和誉嘀咕道:“早知如此,方才让你跟在我身后就好了。”
他是懂狐假虎威的,可苏过怎么可能跟在他后面,大宋的颜面何在?
“好了,”苏过说道:“赶紧喊话吧,让高泰明过来。”
段和誉这才骑上马,整理了下衣帽,就在苏过身边对着对方的军阵大喊道:“逆贼高泰明,大宋天使要求与你说话。”
苏过和李直方互相看了眼,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