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农庄,忙碌的高员外先找了过来。
之前让他联系房牙看房子的事,这几天因苏轼外放的事定下来,就没了下文,他过来问下后面如何处置。
苏过问道:“里面最便宜的一处得花多少?”
高俅揶揄道:“这可不像叔党的风格,你以前花钱可从不考虑这个。”
“这不是海船还没回来嘛,”苏过不好意思道:“去年运粮连累你们亏了不少,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高俅笑道:“叔党这话见外了,若没有你,我们兄弟还在街上有一日没一日地挣那百十文铜板。”
两人说笑几句,高俅这才道:“最便宜的是城东的一处小院,一万贯左右。”
苏过算了下,寻常百姓一个月能挣四贯就不算少了,一年算他五十贯,得两百年不吃不喝才能买一套帝都的房子,还只是普通的那种。
果然都是传统。
苏过想了想,说道:“那就先买这个小的,我马上要去颍昌一趟,你尽快安排相应手续。”
高俅点点头,问道:“叔党马上要入仕了,这生意上的事要怎么处理?”
他的意思是问苏过需不需要找个人接手,可说完担心苏过误会,又解释道:“主要是怕影响你的前途,官员经商可是明令禁止的,可眼下这些生意,整个东京城都知道是你带着我们兄弟做起来的。”
苏过大笑道:“不用这么紧张,知道又如何,我又没有参与经营,后面注意些就是了。”
朝中官员多的是让家仆或者远房亲戚经商的,只要不以权谋私,朝廷也管不了,可苏过没有这样的人选,而且他也信任高俅。
高俅也笑道:“我这不是想着叔党前途无量,可不能在这种小事上被人抓到把柄。”
“你正好提醒了我,”苏过说道:“如今我参与得少,再占大头就不合适了,以后所有生意上的收益,改成你七我三,我的那份还是先存在你那。”
高俅忙道:“这怎么行,生意都是你带着我们兄弟做起来的。”
他可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苏过摆手道:“你知道我志不在此,赚多赚少并无多大区别,此事听我的,就这么定了。”
高俅只得答应下来。
办完买房的事,苏过立刻赶往颍昌。
这次是代表苏轼上门谈婚期的事情,所以他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进入范府。
盛夏时节,庭中的荼蘼花早已凋谢,苏过在上次那个老仆的带领下来到正堂。
范百嘉的遗孀颜夫人正坐在堂上,小娘子则侍立一旁。
苏过不敢多看,先上前行礼,将苏轼的书信呈上,说道:“父亲外放颍州,即刻赴任,无暇过来,特意让我过来跟婶婶说明婚期一事。”
颜夫人问道:“可是有什么变故?”
苏过恭敬答道:“只因我马上也得外出为官,所以想把婚期往后再延一下。”
母女二人闻言都有些惊讶,互相看了眼。
颜夫人说道:“前段时间你高中探花的消息传来,我们也都为你高兴,如今可是任命下来了?”
“还没有,”苏过又道:“只是父亲刚刚接了外放的差事,我也马上就要离京,仓促间实在来不及筹办婚礼了。”
颜夫人有些担心地又看了眼女儿。
范小娘子见状,直接开口问道:“外出任职一般三年为限,是要推迟三年吗?”
苏过忙道:“不会,我外出一年左右便会申请回来。”
他的想法是不管在西北那边战果如何,小皇帝立后一事完成后,必须得回京。
那是赵煦争取亲政的好机会,也是一次让政权能够顺利交接的绝佳机会。
小娘子又道:“颍昌生活不易,若是推迟,母亲会带着我们先回蜀中老家去。”
这个苏过早有预料,所以才在苏轼等人离京后,还是买下一处宅子。
颍昌的范府是范镇的产业,他不在了之后,这个大的一座宅子其实对颜夫人来说是个负担。
“我近日在京中买下一处小宅,”苏过回道:“婶婶不嫌弃的话,可带着大家先住过去,范学士和范侍郎如今都在京中,一家人能有个照应,也不至于耽误了弟弟妹妹们的前途。”
范镇这一支虽然已经凋零,但翰林学士范百禄和吏部侍郎范祖禹都是朝中重臣。
颜夫人又看向自己女儿。
小娘子犹豫了下,说道:“会不会不太合适?”
“不会不会,”苏过急道:“本来买下来是想着父兄这次要住的,不想他又接了新的诏令,我也要离京,宅子闲置在那里也不合适,就当是帮我看着。”
总不能说专门给你们买的,只能将老爹推出来背锅。
小娘子咬了咬嘴唇,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搬过去。”
颜夫人想要打断她,被小娘子伸手拦下来。
苏过见她答应,十分开心,笑道:“如此甚好,那明日府上派个人和我一起前去接收一下,我在京待不了几日了,婶婶一家早点安顿好我也放心。”
小娘子替她母亲答应下来,又送苏过出门。
苏过受宠若惊,差点都走顺拐了。
来到角门处,小娘子问道:“你不疑惑我为什么这么痛快答应吗?”
苏过摇头,说道:“我明白的,你是为母亲和弟妹们着想,回了蜀中,再出来就难了。”
“所以你才那么说?”小娘子问道。
苏过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可不是要勉强你们,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分得那么清楚。”
小娘子叹了口气,说道:“如今母亲带着我们住在这里,族中多有议论,所以本来想着成亲后就送他们回去的。”
“这些麻烦应该早与我说的,”苏过诚恳道:“我在京中还有点产业,只是担心你们不接受,所以才一直不敢开口。”
“我懂的,”范小娘子低声道:“你这几年一直在帮我们,我虽然不说,但心里一直记着。”
苏过挠挠头,怎么感觉怪怪的,说道:“也没什么,既然你明白我的心意,京中的一些安排也一并说与你知道。”
接着又将农庄、天机阁和一些生意上的事情说了,补充道:“要是城里待着烦闷,也可以去农庄住几日,尤其是冬日,那里可以摘新鲜的蔬菜;天机阁有藏书,李方叔是我父亲的门生,我回去跟他说说,弟弟们有问题也可以向他请教;生意上的事不用管,但没钱了可以托人去找高俅,我也会让他定期将家中的用度送过去。”
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苏过没听见小娘子的回应,抬头看去,小娘子惊讶得张大了嘴,十分可爱。
苏过尴尬道:“都是以前胡闹挣下的,这几年忙于学业,就不怎么折腾这些了。”
在大宋,读书人经商终归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苏过是真的觉得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