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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又是一年岁末时(1 / 1)


苏过和工匠们跟着姑娘进入后宅后,大家立马分工忙碌起来。

这时一间小屋内传出小孩的哭闹声,那姑娘忙推门进去,片刻后声音停下来,她又出来,站在廊下看着工匠们更换窗户。

苏过偷偷看了下屋内的陈设,一应物事都有些陈旧,但打理得还算规整,几个泥塑小人和傀儡玩偶都有些褪色了,仍整齐地摆放在桌上。

姑娘看着他们装完这间房,上前几步准备开口,尚在犹豫中,苏过眼见,主动上前问道:“小娘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姑娘这才说道:“可否先收拾一间出来,家母和弟妹现下所在的那间屋内没有炭火。”

苏过忙道:“小娘子稍候,我这就安排。”

好在窗户和煤炉都已装好,苏过亲自把炭火引燃,再将装好的窗帘拉上,便已准备妥当。

一位妇人带着几个孩子从刚才那间有哭闹声的屋里走出来,苏过忙低下头,躬身行礼,妇人点点头,进入刚收拾好的房间,姑娘仍在外面看着苏过等人施工。

苏过几乎确定就是她了,范百嘉英年早逝后,留下的孩子大都尚未成年,除了嫁人的长女外,接下来便是与苏过定亲的二女儿了。

不过直到装完所有的房间,苏过也没能找到机会与那姑娘再说上几句,只得跟着工匠们悻悻地出了后宅,姑娘送众人至内院门口,这才回去。

苏过回头看时,正好看到她跺了跺脚,一路小跑回房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

外间的安装也都已完成,苏过拉过高杰,小声问道:“打听清楚了吗?”

高杰正要表功,被这么一问,楞道:“打听什么?”

苏过急了,说道:“我不是使眼色让你打听是不是刚才那位姑娘吗?”

高杰一脸尴尬,指着正坐在一旁,喝着热茶烤着火的老管家,说道:“我以为衙内的意思,是让我对这老管家客气点。”

苏过一脸无奈地看着他,说道:“那我带你干什么来了。”

事情都做完了,也没有理由继续再待下去,苏过只得让高杰与老管家交接了一下,又特意说明后面会按时送蜂窝煤过来。

出了范府,苏过虽然不甘心,却也只能按计划返回东京,出来两日还好,时间久了容易被发现,到时候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不过天黑时才回到庄子里的苏过,却发现王夫人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了。

看到儿子风尘仆仆的样子,王夫人又生气又觉得好笑,问道:“就这么急,非得去见一面不可?”

苏过不好意思地问道:“娘是如何猜到的?”

“我可没你父亲那么好糊弄,”王夫人得意道:“你又是想着送东西,又是不回家的,我就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了。”

苏过笑道:“娘果然厉害,我这点小把戏自然骗不过您。”

王夫人打断道:“别跟我在这绕了,说说吧,今天都怎么回事?”

“真的就只是送东西过去,”苏过也是满肚子不爽,说道:“人倒是见着一个,也不知道是不是。”

接着把今日的详细情况与母亲说了一遍。

王夫人听完都乐了,笑道:“搞了半天,原来是白忙活一场。”

苏过见她好像不怎么介意这个事,忙央求道:“娘帮我去打探下她家如今的情况吧,我看一屋子小孩,想必生活很困难。”

王夫人想了想,由她出面倒也没什么,反正亲事两家早已说定了,只是守孝期间不能成亲而已,不过她更好奇儿子的行为,问道:“你为什么那么想先见上一面呢?”

苏过也解释不清,也许就是单纯的好奇,也许是后世的自由恋爱观作怪,也可能就是太想知道是怎么样一个人会陪自己共度余生,他迟疑了会,才说道:“说不上来,就是想见见,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没有想看看她长什么模样的心思吗?”王夫人笑道。

苏过一愣,他还真没怎么在意容貌这个事,老实说道:“没有。”不过随即又狡黠地补充了一句:“爹爹和娘总不会毫不知情吧。”

两家既然要结亲,自然不会还藏着掖着,双方孩子的情况总是相互有个了解的。

王夫人笑道:“听你描述,应该就是今日见到的那位姑娘了。”

苏过高兴地笑了起来,可转念又惆怅道:“我看范府十分萧条,这冬日里连炭火都要省,可见日子不好过。”

“那是自然,”王夫人叹道:“你那丈人去世后,留下的孩子既多且小,全靠一点老家底撑着,不节俭如何能熬到孩子们长大。”

苏过更生同情,说道:“省吃俭用不说,还得照顾那么多弟弟妹妹,这如何能行。”

王夫人见他那样,笑道:“好了,你既然有心,以后每月帮衬着点也就是了,我自会给你安排好。”

苏过谢过母亲,但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王夫人又劝道:“就你心事多,要不是你父亲多嘴说漏了,你不知道这事,她们家还不是这样过。”

苏过郁闷道:“那如何能一样,我既然知道了,怎么能看着她受苦。”

王夫人又感慨了几句,这才放苏过去休息。

大棚里的蔬菜到了收获的季节,不过除了家里吃点,剩下的都被苏轼拿去送人了,京中多的是他的亲朋故旧、门生子弟,就现在大棚里的那点产出,还不够苏轼霍霍的。

不过年底时,苏轼还是遇到了点糟心事,郓州,就是那个好汉之乡的郓城,州学学官周穜上书,建议增加王安石配享神宗,让苏过差点就可以喊出“我先生配享太庙”的台词。可结果很明显,朝廷是不可能同意的,台谏目前的头号打手右正言刘安世猛烈还击,称周穜疏远微贱小臣,怀奸邪之心,见风使舵,随便议论朝廷仪典,理应重罚,树立典型。

朝廷很快就罢了周穜的官,这件事和苏轼是没有关系,但周穜这个人却是他引荐入朝的,所以苏轼也只得上书进行自我弹劾。

如今掌权的旧党,当然也包括苏轼在内,对新党仍是以猜忌和打压为主,王安石虽然死后加了封赏,但那是对他人品道德的肯定,对新法还是持全盘否定态度的。尤其是当年新党的那些执政官员,如今虽然都外放了,但朝廷没有一刻放松对他们的监管。

像被贬到福建的吕惠卿,连冷水都不敢喝,就怕自己因此得了病,有人攻击他是因为对朝廷不满而生病,从而将他安置到更偏远的地方。

仇恨总是越积越深的,但新党最黑暗的时刻还未到来。

这年岁末最大的事情,是太皇太后和小皇帝到延和殿,和辅政大臣们一起欣赏蜀郡公范镇呈上的音律度量和钟磐,并一应的书籍图法,众人无不叹服,宫中赐诏嘉奖,将乐器交付太常寺。

在这场浩大的音乐盛典中,苏轼作赋一篇,对范镇也作了高度评价,“虽退身而安逸,未忘心于论讨”。

不过老人已经油尽灯枯,大乐演奏三日后,便安然辞世,享年八十一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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