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好的第一床棉絮自然是做棉被了,苏过大概知道是个什么原理,就是将弹好的棉絮先压实,再用细线一道道地包裹起来,固定成型。
可苏过毕竟也没干过这活,只能喊来裁缝,再加上高家三兄弟,大家一起折腾了许久,弄得一身的白絮,总算凑活着完成了一套。
美观方面自然差了点,不过也算成型了,第一个试验品,意思到了就行,后面熟练了自然就能慢慢摸索出更简单快捷的法子,苏过接下来让裁缝用上小下大的两块布将棉絮包好,缝上线,大宋朝的第一床棉被便诞生了。
见大家都有些兴奋,苏过笑道:“你们谁躺在这桌板上,盖上试试效果。”
高杰动作最快,第一个跳上去,麻溜地将棉被裹在身上,高伸也不甘示弱,掀开一角也钻了进去,高俅如今自持身份,自然不会做这掉价的事,与苏过站在一旁看这俩兄弟搞怪。
至于那个老裁缝,高俅没撵他出去就不错了,正站得远远的,一脸艳羡地看着。
躺了一会,两人跳起来笑道:“好热好热,这玩意果然是个好东西。”
苏过笑道:“这次的棉花不是很多,不然多用些,还能更暖和,就是压在身上会更重一些。”
后世盖棉被的也少了好多,除了空调的原因外,棉被较重便是一大原因,更轻便的蚕丝被、羽绒被明显更受城市人的喜爱。
高伸笑道:“以往冬日的被子里塞满了破衣服,可比这个重多了,还不见暖和,那些塞芦苇柳絮的倒是轻,可盖上连冷风都挡不住。”
穷人大多是这样过冬,冷起来时什么都压上,也还是瑟瑟发抖,富人有火盆,有各种皮草,各种鸡鸭鹅毛填充的被子,自然不怕冷,所以才有穷人盼过夏天,富人喜过冬天的说法。
苏过笑道:“大家再努努力,争取帮我再做两床,晚上我带回家去的。”刚才这套自然是不能要的,粗糙也就罢了,还被那两兄弟滚来滚去地糟践了一番。
高俅上前收起这具有意义的第一套棉被,笑道:“那这套我便收下了。”
如今流程已经理顺,后面的两套便快了许多,因为是带回去送给王夫人和朝云小娘的,苏过还专门让裁缝用上好的布料包裹,总算在天刚黑时完成了。
马车停在家门口,苏过一手夹着一套棉被下车,看到苏迨在门口等着,笑道:“还没吃饭吗,今天有点急事,所以回来晚了。”
苏迨忙上前接过一套,低声道:“我们已经吃过了,先前派人去天机阁和玻璃工坊都没找到你人,爹爹眼下正生气呢。”
苏过笑道:“是我一时高兴,忘记差人回来说一声了,爹爹如今在哪?”
“在书房,”苏迨道:“你再不回,爹爹怕是得找人去开封府一趟了。”
苏过又拿回苏迨手中的棉被,笑道:“看到我带回来的东西,爹爹也必定高兴,你去喊他来娘屋里,就说我有大庇天下寒士的好东西请他看。”
苏迨一脸迷惑地去了。
苏过一路小跑来到王夫人房中,朝云小娘正好也在,不等母亲教训自己,苏过笑道:“先不急着说我,娘看看这个,我今日忙活一整天,才做出来这么两套,您与小娘一人一套。”
王夫人怪道:“不就是床被子,有什么值得你这么高兴的。”上前摸了摸,又道:“这里面填的柳絮?那玩意可不暖和。”
正好苏轼也赶了过来,苏过忙道:“爹爹也不要急着训我,且先看看这个。”
除苏过外的四人都仔细地看了下这两床被子,又抓起来掂量了下,还是朝云先发现了不对,说道:“里面不是柳絮,但也不是皮草。”
苏过掏出一朵棉花,笑道:“里面是这个。”
苏轼伸手接过,不太确定地问道:“这个是白叠子?《梁书》里有记载,高昌有产。”
苏过佩服道:“爹爹果然博学,连这个也知道,不过我叫它棉花,这可是极好的取暖之物,有了它,穷人的冬天就没那么难过了。”
苏轼问道:“你是哪里弄来的?”
“自然不是高昌,是儋州,”苏过笑道:“当地人只当这是一种花卉,我专门使人去拖了几车回来,已经攒下种子,打算明年在城外买块地,大面积地种植。”
苏轼这才喜道:“若你所说不虚,这东西自然该由朝廷推广下去。”
“那是自然,孩儿又不打算以此谋利,”苏过笑道:“至于效果,今晚爹爹试试便知,反正这事我也骗不得人。”
苏轼瞪他一眼,说道:“君子耻于言利,你别老挂在嘴上。”
苏过心情好,哼哼两声,也不回怼,还是王夫人心疼他,问道:“五郎还没吃晚饭吧,我这就让人给你热去。”
“还是娘对我好,明日我再与您做一套棉服,穿着保证暖和。”说完一溜烟去了。
苏轼气得吹鼻子瞪眼的,不满道:“五郎如今是愈发任性了,你们别老护着他,他这个脾气不改改,以后在外面肯定遭罪。”
王夫人将床上的被子换下,一边说道:“你倒是脾气好,可我们这些年跟着你也没少受罪。”
苏迨想笑又不敢,赶忙离开了现场。
朝云帮腔说道:“我看五郎这样挺好,读书的事也没耽误,还能做出这许多好东西来,这事要是成了,全天下都该念他的好。”
苏轼见说不过,尴尬地笑道:“我书房还有点事没做完,先去忙了。”
说完便落荒而逃,剩下屋内两人偷偷发笑。
第二日一早,对棉被效果十分满意的苏大学士便忘了昨晚的事,将苏过喊起来,问道:“我打算今日将棉花之事上报,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不怎么样,”苏过打了个呵欠,说道:“种子得明年才能种下,收成也不知道,爹爹打算怎么说,宰相们若是问起得多少地的棉花才能出一床被子啊,您怎么回答?”
苏轼这方面确实没考虑到,出于一片好心,只想着能把这个快速地推广开,也顾不上苏过的挖苦,又问道:“那你说该如何?”
苏过笑道:“报还是要报的,我最近正好缺买田庄的钱,说不定朝廷还给我批块地呢。”见苏轼的眼睛又瞪圆了,忙道:“我说的是没钱啊,没钱,这也不行?”
苏轼忍不住敲了他两下脑门,喝道:“说正经的,我这还急着出门呢。”
“正经就是说下有这个事就行了,”苏过道:“其他的都得等明年,亩产这种事我也不敢瞎说啊,到时候让朝廷派人过来看就是了。”
苏轼点点头,伸手道:“棉花呢,给我拿点。”
苏过摇摇头,就知道老爹耐不住性子,早就备着了,递了几朵给苏轼,说道:“这东西可来之不易,爹爹用完了别忘记带回来,种子还在里面,一颗都不能浪费了。”
苏轼开心地接过,连声答应,说道:“知道了,你这次表现不错,就不计较你的态度了。”说完大步出门,上班去了。
这可爱的东坡,只怕已经沉浸在穷人家家户户盖上棉被、穿上棉服的幻想中了。
苏过呆坐一会,决定回房补觉,毕竟今天还有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