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想起院前那株参天古梅。
杀仇离那日,他不合时宜的想起一下往事:“我记得……师父从前最喜将我绑在这古梅树上,树枝高低吊着几个手铐……锁链刻着禁制如毒蛇般胡乱蔓延盘旋在腰间。”
他步步逼近,带着薄茧的手从仇离手上游走到腰间,盘桓片刻,用力掐起他的下巴:“师父记得吧。”
仇离眼中溢出痛苦:“没忘。”
一如那时他落在仇离手中,如今这人落在他手上,也默契的不曾反抗一般。
无极仔细看着他的眼睛,问他可曾后悔,这般待他。后悔有用吗?他反问道。这人眼中的倔强,总是能让人兴趣倍增。
他松开仇离的手,手中召来云起剑:“你的剑,我用起来比你听话多了,今日让你死在这剑上可好?”
“玩够了?”仇离道,他仿佛真的不忧心自己的命,只记挂着无极有没有玩够一般。
“还没。”无极低头看剑,抽出一把小刀,抵在仇离腹前,仇离低头看着那道寒芒:“继续?”
无极冷笑一声,“自己来。”
仇离一声轻叹,拥上他的脖子,那时这人的体温比现在还要来冷,匕首扎进血肉的声音传来的一瞬,无极手一阵颤抖,火气浇了大半。这人费了很大的力气将他推开,捂住腹中汩汩流出的鲜血 脸色苍白如纸:“满意吗?”
“你很想活下去吗,仇离。”无极说出这句话的声音有丝自己难以察觉的慌乱。
两人就这样静静对视。
“不想了。”从始至终就没有想过。
“……”
“好……”无极像是忽然来了兴致,道:“那我就不能让你死的太便宜了。”
眼中闪过幽绿的光,身后锁链瞬间拔起如冲天巨龙,带起尘土飞扬,仇离身子一晃后背重重靠在树上,手脚经脉断开血流如注。无极欺身而上,白发扬起,云起钉在身侧,仇离默默别过眼去,不去看那剑中倒映着的狼狈人影。
无极一向干脆,从不拖泥带水。这一瞬发生的很快,快到不过雪梅划过眼角。他将他的脸掰过来,原想开口挖苦他一番,看到他额间渗出薄汗,喉结吃力的滚动一瞬。
“你很痛?”
“没……”仇离几乎站不住,无极伸手揽住他的腰将给他借力,“不是不怕疼吗?”
“我……”他五指反扣梅树,指尖鲜血成流,他似乎说不出话来,断断续续道:“你不会放下了,对不对?就算我死……你也不会,可你……才十六,怎么能只记得这些恨……”
无极一怔,生命中若是有人能给他其他的记忆,他绝不至于不只记这些,可是没有,现在说这些有用?十六年的时光,将他过往二十年的人生消磨殆尽,他生长在这个世界,没有反抗的余地。
沉默良久:“你身子向来这么轻?怎么一阵风刮过都这般摇摇欲坠?”无极看得清楚,这人一向脊梁骨挺得笔直,锁链扬起的一瞬,却摇摇晃晃差点站不住。
仇离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他没多想。
他只想折磨他。
这种想法至今竟然都没法改变,我居然还是忍不住要折磨他吗?知识匮乏的无极觉得肯定是他奇怪的折磨欲在作祟,以至于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师父……我……你……”
“我你什么我你……你哪里难受?可是先前的伤还没好?”仇离语气懵懂道。
不知为何,看他直勾勾的目光,他也有些不自在:“你……吞口水干什么……”
“有……有吗?”无极简直要炸了。
“有吧。”方才分明看到他喉结滚动了一瞬,他还没到油尽灯枯的地步,总不至于老眼昏花吧,“罢了,你先从我身上起来。”
“好…好好。”
“等等……”仇离发现了什么,伸手覆上他的脸,瞬间被烫的缩回了手,修士发了高热往往可能比寻常人更严重,“你脸怎么这么烫?我看看你的体内……”
“师父。”无极再次吞了口口水,这次仇离没有看错:“我好热,你抱我一下,给我降降温好不好。”这是在某方面知识贫瘠的无极可以想到的唯一法子。
抱一下就好了。
仇离想也没想就抱了上去,冰冰凉凉的双手环上脖颈,幽幽的古梅酒香散发致鼻尖,无极甚至身子瞬间一僵。
“一下过去了。”贴着他的肩头轻轻趴了一下下,仇离松开他表情真挚又担忧道:“怎样?好点了吗?”
“好像……”无极颇有种在回味的感觉,而后坦诚的吐出三个字
——更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