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卯时。红衣人手上一紧,眉间朱砂透过暖黄的灯光,仇离从无极的梦中呓语中惊醒,抬手去探这人的鼻息,头发被这人压掉一根。
“师父好讨厌——”
仇离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我头发招谁惹谁了?拿出血色发带将头发绑好,面色复杂的看着小徒弟。
……
是夜,无极不知道,自己彻底失去意识被酒精掌握身体后,一张狗嘴里究竟吐出了多少屁话!仇离不止一次怀疑,他根本就是装醉想气死他。
仇离目光带着审视,“今夜,我守着你睡,怎么还不睡。”小徒弟平日里见他一面,跟见了鬼一般,今日很是奇怪。
少年卧躺在榻上玩他的头发:“师尊你以后别和城主来往好不好,我好讨厌他啊。”
仇离疲惫道:“你才见他第一面怎么就讨厌他了?”
少年无辜:“就是讨厌,看他第一眼就讨厌。”
说起来永夜之巅人这么少,出于月云之上,又无天光,飞禽走兽一样都没有,有的只是鬼魂凶兽,着实有些瘆人,十六岁的年纪再过两年让他拐个徒媳回来陪他睡,也并非不可。
仇离不知怎么就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了兴致,而后一发不可收拾:“那什么样的,你才第一眼看到便会喜欢?”
“我喜欢。”无极将他的手贴到脸上,眼神无比智障,突然他傻乎乎笑了一下娇羞至极:“我喜欢,长得好看的。”
说罢,他伸手去勾仇离的下巴:“长的越好看我就越喜欢,要是他比所有人都好看,我就一直只喜欢他。”
仇离嘴角抽搐,将他手打开,心道:要求还挺高。
“那城主不好看?”
无极果断把头摇成拨浪鼓:“报看。”
“好好说话,不要两个字连着一起说,那什么样的算好看?”
想了好久,无极也没想出个什么名堂来,“……母鸡。”如果此时无极头上有对狗耳朵,那一定是耷拉下去的。
“母鸡?”什么鬼玩意儿,仇离试探道:“那你觉得……苏无厌好不好看吗?”
“丑,太直接了换个词,令人作呕。”无极露出真诚恳切的目光。
仇离:“……”
“穆烟云呢?”他仔细的搜罗了脑袋瓜子里有脸的女子。
“一半……”谈及此,他的目光是疑惑的。
“一半?”仇离眉头锁成一个川字。
“一半好看,一半丑。”
“……”他究竟在和一个醉鬼说些什么,这有什么好聊的,这人不过是胡说八道罢了,亏自己还那么认真:“睡吧。”
“睡不着。”
仇离:……
无极在床上动来动去,一会儿手指抵着他的太阳穴:“师父,平时怎么不见你下山?说你今天下山去干什么了。”
一会儿又抓着他手看个不停:“师父,你的指甲,好像是粉色的,好圆,好润啊。”
一会抓他头发:“师父你怎么成天不梳头发啊。”
忍不了了!仇离扬手就要将他打晕。
最后落到他脸旁,被一双手虚虚握住:“师父你要干嘛。”仇离闭眼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收了手,捧着床头那盏暖黄的灯,对着里头的鬼火道:“都怪你。”
鬼火:……
“你到底睡不睡!”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他翻起身来,趴在床边:“你那时为什么收我啊。”若不是真的醉了,他断不会问这个问题。如今一问,让仇离变了面色,看了他良久。
无极吸了吸鼻子,也静静看着他。
情不自禁的,玉石般圆润粉嫩的指尖擦过过少年人的脸庞,白衣人的面容出现在眼前,和眼前这一幕诡异的重合。冰凉的玉指勾过一缕发丝,绕到耳后,醉后的无极似乎对这种冰冰凉凉的触感有种莫名的亲近,情不自禁歪了歪脑袋。
仇离心上突了一下,真像啊!他心想。
这人长得越来越像那人了。猛然灯上鬼影一动,长睫一颤猛然回神。
我在做什么。
平复一下心情,他果断抽回手。
无极还在喋喋不休问他,他忽然心头一丝烦躁:“不是你那时拉着我喊师父的吗?”
无极察觉到他可能生气了,就不问了:“师父你好凶,我不要你当我师父,你还我匕首。”
匕首?仇离一怔:“那东西很重要?”
“不……不重要。”无极忽然呼吸急促起来,脸色苍白,仇离察觉到不对,只是还没来得及反应,无极的身子就歪了下去:“玖遥。”
“好疼。”仇离心头一颤,哪里疼?方才山下那些人分明没伤到他!无极的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襟,他将人的手掰开,摸到了什么东西,扯开他紧束的衣袖,呼吸猛然一滞,这人身上,竟没有一块是好的:“是谁?是谁干的。”
仇离双眼一下就红了〖被攻略人濒临失控,宿主请立马制止。〗
“师父……”无极喃喃道:“你……”你其实真的很过分,“你帮帮我好不好,我好痛。”
仇离凝固了几秒,鲜红的眸子带着几丝不解,看着他将唇覆上他的唇,开始渡气,最后两人双双倒在榻上。过了一会儿,无极一只手掐上仇离的腰。
〖制止成功,被攻略人生命值减少,请宿主做出补救〗
无人回应。
……
“头好疼。”昨天他到底和这人说了些什么,根本记不起来。他忘了自己为什么还会在这永夜之巅上,只是这个人,他在十年的岁月间飞速成长。
却还是会怕黑。
“真是只长个子,不长胆子。”
黝黑的眸子忽然睁开。
“你……醒了吗?”仇离道,无极又闭了眼。
仇离:……
“师父你刚刚亲我做什么?”
“我没亲啊。”
“记错了……”
这夜,无极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阴暗,腐臭,血腥……不断冲击着味蕾。
啪嗒一声,铁门撞击的声音,无极眼上缠了一块缎带,四肢被死锁在墙上,挣扎中,血糊满了脚踝手腕,无极对痛觉已经麻木,可当骇人的骨鞭再次抽到身上时,无极还是微微蹙起了眉。
耳畔传来穆昭离的声音:“万古情毒的滋味,怎么样?”
无极一言不发,他继续道:“中此毒者,要是不找人发泄出来,是会死人的哦,我今日就看看,你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接二连三下来,骨鞭上的每一根倒刺,都浸满鲜血,无极咬牙忍受,感受着皮肉的撕裂。
药物的浸润让浑身上各处都敏感至极,唯有听觉意识逐渐削弱。
到最后麻痹丧失。
他依稀感受到有人在他怀中微微颤抖,但是他不在意了,穆昭离既然这么喜欢,他又何必怜惜?忽然,眼上的缎带滑落,模糊中,他看到自己最熟悉的那个人。
忽然温热的液体从目中涌出:“师父……你别放弃我。”而后通通转为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情欲:“好痛,帮我师父……”
那人一声闷哼,仰头濒死般在他身下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轻轻的吻上来。
人的一生有很多可能,但是一旦死了,所有的希望都将消失殆尽,所以他只要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这是十年以来无极做过的唯一一个异样的梦,梦过黄粱,头痛欲裂,醒来时还是会觉得很真实,直到摸了摸锁骨处,没有玄羽催情令的图案,才放下心来,这一世,他还没有被……
辰时,月儿自东边升起,渡下一层寒光,院外鬼火悠闲自得,四处晃悠。
无极嗓子哑到不行,提起桌上的壶子喝了一壶茶水才缓过来嗓子的干涩,心想,昨晚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嗓子能哑成这样。
早起洗了个澡,咬着发带扎头发时,他抬眸含含糊糊问系统〖怎么仇离不见了你没提醒我。〗
系统语气中满是一丝不苟〖剧情的松弛度需要良好的把控,本次攻略人需要离开才能更好推动剧情。〗
无极:这就是专业的系统做出的独断决策吗?算了,我想这么多干什么。
半晌,他还是好奇道〖他去干嘛了?〗
〖无可奉告。〗
〖切!好个无可奉告,不说就不说,我不会自己去找他吗?〗
忽然,他想到身上的嗜血令,要先处理一下,不然真的反噬就遭了,半晌后,少年人睁开眼〖昨夜发生了什么?我的身体嗜血令少了一大半。〗
系统一阵滋滋的电流声划过〖……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