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林蓝帮她换上干净的纸尿裤，用被子重新盖上她的双腿，乔沅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对。
这个世界不管表现出来的有多真实，都是假的，她一定要沉住气，不能被它牵着鼻子走。
“林护士，能不能麻烦您一件事？”
乔沅苍白瘦弱的脸上露出可怜的表情，她发现林蓝似乎很吃这一套啊。
果然，这次也不例外。
林蓝答应得很爽快：“说说看，只要不违反医院的规定，我可以帮你。”
“我想跟你打听一件事，咱们医院里，有没有一位叫靳铭的医生或者是病人？”
“靳铭？他是靳家的大少爷，不是我们医院里的人。”
林蓝的表情有些奇怪，因为她听乔沅提起过这个名字很多次，在乔沅幻想的世界里，靳铭是她同生共死的伙伴。
靳铭不在医院，林蓝和肖沁又将自己当成本世界的人指望不上，自己下肢瘫痪，失去灵力，别说搞清楚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了，在没人帮助的情况下她连病床都下不了。
乔沅深深感觉到这个世界对自己的恶意。
她压下心里的烦躁情绪，可怜巴巴地请求林蓝：“打电话的时间段还没结束吧，能不能让我也出去打一通电话？我保证不会乱来。”
“这我可做不了主。”让乔沅出去打电话，就意味着要解开她身上的束缚带，林蓝答应帮她问问肖医生。
肖沁走路带风地赶了过来，先简单检查了一下乔沅的情况，又问了她几个问题，确定她情绪平稳，意识清醒，这才让林蓝解开束缚带。
林蓝将乔沅抱到轮椅上，拿了条毯子盖住她的腿，然后推着她出了病房。
来到走廊尽头，这里安装了几部老式的插卡公用电话机，只能往外拨打，不能接听。
林蓝帮乔沅将电话卡插进机子里，按照她报的号码输入了一遍，然后拿起听筒递到她的手里，说：“你只有五分钟时间。”
乔沅握紧听筒等待，几秒种后，耳边响起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哪位？”
“靳铭，是我，乔沅。”知道林蓝站在身后盯着自己，乔沅说话十分谨慎，“我生病了，现在在灵山精神病院，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拜托你，能否麻烦你尽快来医院一趟？”
靳铭沉默片刻，道：“乔小姐，你大概找错了人，我们好像并不认识。”
“靳先生，我是秦暮景的妻子，我知道你们是朋友，我曾听他说起过你。”
“是有这回事，不过你不向自己的丈夫求助，而是联系我这个外人，似乎并不妥当。”听筒里传来助理提醒靳铭开会的声音，他声线冷淡地说，“我还有要事，就不奉陪了。”
电话就此挂断。
乔沅深吸一口气，快速冷静下来，趁着五分钟时间还没到，又按下一串电话号码。
这次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她由最初的平静到紧张，再到焦灼，就在时间仅剩一分钟的时候，电话终于接通了。
“喂，谁啊？”
“李妈？”乔沅很快辨认出这道熟悉的声音，“我爷爷的手机为什么在你的手里？”
“原来是你啊，”秦家的主人都不喜欢乔沅，又怎么能指望秦家的佣人对她恭敬有加，李妈语气不屑，“这破手机送我我都不要，太太吩咐我收拾客卧，把屋子里没用的东西都弄出去扔了，我正在收拾房间呢，就听到电话响了，找了老半天才在床头柜里找到它。”
乔沅眉头紧皱：“你是说，我把我爷爷的手机放在床头柜里？”
“对啊，除了手机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真晦气，让我碰到这些死人的东西……”
“等等，你这话什么意思？我爷爷怎么了？”
“啧，你又忘了？你的爷爷早就死了！”
“爷爷死了？不可能的……”
头部突然一阵剧痛，仿佛被人用斧头劈砍成了两半，乔沅脸色惨白，痛苦地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脑袋，脑海里浮现出一些模糊的记忆碎片。
“……昨晚一点？这么大的事，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也不想的，这是五爷吩咐的，他说你胆子小，睡眠浅，让我不要三更半夜打电话给你，免得吓到你，还说要让你多睡会儿，等你醒了再跟你说……”
“爷爷让你不说你就不说，你让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爷爷，您怎么忍心抛下我一个人？您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我知道错了，我当初不该不听您的话，我要是陪在您的身边，您就不会出事了……”
“爷爷，沅沅不孝，让您操了一辈子的心，沅沅这就来找您……”
“啊啊啊，快来人啊！少夫人跳楼了！”
“虽然捡回一条命，但腰部脊髓损伤导致下肢截瘫，这辈子可能都站不起来了，可惜啊，还这么年轻。”
“她的抑郁症已经非常严重，我建议你们赶紧将她送到专业的医院进行治疗。”
“儿子，看在她当初救了你一命的份上，我们可以白白养着她。但是，秦家不可能让一个既残废又疯癫的女人继续当少夫人，你赶紧跟她办理离婚手续，把她送到精神病院里去。”
“哥，赶紧把她送走，我不想再跟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了。那天她跳楼的时候，正好从我的窗户面前落下去，呜呜呜，我都快被吓死了，这两天我做噩梦总是梦到那一幕，太可怕了……”
“秦太太你好，我叫肖沁，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朋友……别紧张，我们只是聊一聊……你能告诉我，那天你为什么要从楼上跳下去吗？”
“我没有跳楼，我是被脏东西推下去的……它们天天缠着我，我也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的，反正，它们突然就出现了……”
“半夜，我总是听到楼上传来脚步声和弹珠滚动的声音，可楼上，明明就是屋顶啊……“
“我还看到我的房间里有很多‘人’，它们有的站在床尾，有的躲在衣柜里，有的藏在床底下，还有一个血肉模糊的小男孩，我就是被它推下楼的……”
“病人的情况很糟糕，她不愿接受亲人去世的事实，给自己编织了一个在她看来合理的坠楼理由，她不止患有抑郁症，还有严重的妄想症，必须立刻住院治疗，病人家属帮她办理一下住院手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