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你,你怎么出来了?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满身戾气的鬼王突然有些慌张,它挥了挥手,拼命攻击靳铭二人的血色鬼影便停止动作。
它自己身上的鲜血也瞬间褪去,面目全非的脸恢复成原本的模样,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青年。
“是啊,如果不是他们唤醒我,我竟然不知道自己一直生活的世界是假的。而我,妈,芳芳,还有孩子们,其实早就已经死了。”
阿兰抱紧怀中浑身青紫的婴儿,与活人无异的脸上,露出哀伤之色:“当年,我们不是说好复仇之后就一起离开的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刘子东一脸恨意:“我不甘心!我们明明约好,要搬出大山,带孩子们出去看一看的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我们就能离开了!”
“我已经在镇上看好房子,准备再攒两个月钱,就把它租下来。”
“那套房子有一个很大的院子,你喜欢花,等我们搬进去,就可以种很多很多的花。”
“在镇上,女孩子也可以读书,我们燕燕已经六岁,等搬了家,就能送她去学校了。”
“妈身子骨不好,每到变天的时候腿就痛,我们老板说镇上有个很有名的老中医,擅长治疑难杂症,肯定能帮妈调理好身子。”
“还有芳芳,她已经是个大姑娘,该说亲了,镇上男娃多,你这个当嫂子的,也能帮她相看相看。”
“未来的日子,我都计划好了,我们一家很快就会迎来新的人生,可这一切,都被那群畜生给毁了!我怎么能甘心?”
血洗村庄,将他们挫骨扬灰还不够,他要让他们永生永世都无法摆脱来自于他的恐惧!
至于他的亲人,他为她们建造了一个永远不再有伤害的世界,让她们如生前那般安稳和乐地生活。
即使是被她们质疑,埋怨,他也不后悔这么做。
他唯一后悔的,就是将这群外来者扔进了那个世界,早知道他们会将那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会唤醒阿兰,他一定早早动手杀了他们。
阿兰抱着孩子向他靠近,看着他的双眼说道:“可你杀死了很多无辜的人。”
“你利用那些畜生,吸引更多的人进村,你把他们也困在这个地狱永不超生。”
“你的所作所为,跟那群畜生有什么区别?”
阿兰没读过书,讲不出什么大道理,她只知道,她的丈夫生前是一个正直善良的人,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
死后为了变得更强大,他们杀了那些被村民们供奉的无辜女孩,已经是罪孽深重。
复仇之后,他们约好一起离开,去阴司接受应有的惩罚,他却为了一己之私,杀害更多无辜的人,这让她无法接受。
“你把我跟那些畜生放在一起比较?”阿兰的一番话刺激到刘子东,他周身再次爆发出极度危险的气息,双眼变得血红,恶狠狠地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是不是变心了?”
“……”
这个弯拐得猝不及防,被迫看戏的乔沅等人大跌眼镜。
阿兰也无语了,瞪了他一眼:“你胡说什么?咱们现在是在谈论你杀害无辜这件事,你少扯别的。”
偏偏,刘子东就要揪着这点不放:“可你说我跟那些畜生差不多!”
“我说错了吗?”阿兰望向废墟之上乌泱泱的血色身影,“他们生前被你残害,死后还要受你控制,二十年了,再多的怨恨、不甘,也该放下了,让他们去投胎吧,别再作孽了。”
“我这么做是为了谁?我想变得强大,让谁都不敢再欺负你们!”
要维持那个庞大的里世界,除了怨念和鬼气还不够,还需要活人的生机。
反正双手已经沾满鲜血,再多几个也无所谓,他只想跟自己的家人生活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堂堂霸气外露的鬼王,在自己妻子面前却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阿兰轻轻叹了口气,将怀里的婴儿塞到刘子东的怀里:“这么久不回来看我们,孩子都想爸爸了。”
刘子东手手足无措地接过婴儿,婴儿黑漆漆没有眼白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咧开长满尖牙的小嘴,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刘子东将孩子紧紧抱住,本就发红的眼眶红得更加厉害,仿佛要滴血一般。
空气轻轻波动,废墟上又凭空出现了三道身影,那道矮矮小小的飞奔过来,抱住刘子东的腿,开心地喊:“爸爸!”
“燕燕!”刘子东一手抱紧小女儿,一手搂住大女儿,然后面带愧色地望向另外两个身影,“妈,芳芳,我……”
“什么都不用说了,妈都知道。”头发花白的老婆婆仍是一脸慈祥,她走上前,摸了摸小孙女的小脑袋瓜,说道,“梦里一日,世上一年,能够跟你们一起,再过这么久的日子,妈已经知足了。儿啊,不要再贪恋人世了,咱们总归要去阎王爷那里报道的。”
“哥,如果阎王爷要惩罚你,我就陪你一起,我们下辈子还做一家人。”
“夫妻是一体的,有什么罪过,我们一起承担。”阿兰抱住刘子东的胳膊,温柔微笑,“这些年,辛苦你了啊。”
看着簇拥在自己周围的亲人,刘子东终于放下一切仇怨,哑声说道:“好,我们一起离开。”
废墟上密密麻麻的血色身影不见了,笼罩在这座山上的迷雾也终于消散。
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乔沅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股强撑着的力道卸去,她才发现自己浑身酸痛,衣服更是早已被汗水打湿。
如果不是阿兰突然出现,他们必然会跟恐怖至极的鬼王斗得你死我活,能不能四肢健全地走出这里都难说。
其他幸存者都愣愣地站在原地,他们的脑海里有一部分记忆逐渐模糊,被另外一些更加鲜活,更加深刻的记忆所替代。
“原来我是一名摄影师啊。”
“我竟然是大明星的助理!”
“我根本就不叫赵慧,我叫董慧。”
像董慧一样找回记忆,发现自己的名字都被篡改过的不在少数。
经过短暂的适应之后,大家才注意到,自己的随身物品都不见了,身上穿的还是又脏又破的粗布衣服。
女孩子们更惨,身上穿的红嫁衣分明被鲜血浸染过,散发着一股腐烂尸体的味道,现场顿时响起一片干呕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