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浑身上下都是溃烂的伤口,仿佛被抽取生机的植物,迅速地干枯。
它惊恐地伸出手,想要将那些朝着窗外逃逸的黑气抓回来,可不管它怎么努力,都抓不住它们,反倒让身体里的黑气流逝得更快。
最终,怪物庞大的身躯越缩越小,满地血腥狼藉的地板上,只剩下一道模糊苍白的人影。
乔沅看到它嘴唇蠕动,轻轻喊了一声“哥”,然后就被一阵风吹散了。
“伤得怎么样?”靳铭看着乔沅左手臂受伤的部位,眉头紧紧拧了起来。
小修复丹珍贵无比,只有那么几颗,乔沅没舍得用它来治疗这种皮外伤,毫不在意地摇摇头说:“一点小伤,没关系的。”
靳铭眉头拧得更紧,他不由分说将她身上的外套脱掉,用剪刀将沾染黑红血迹的衣袖剪开,替她清理伤口。
乔沅注意到他的左手,也有一道狰狞的伤痕,不由皱了皱眉:“你也受伤了?”
“为了保持清醒,自己划的。”靳铭轻描淡写说出自己进入城堡后的遭遇。
听他说推开门之后,看到的是自己,乔沅已经尴尬得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
还好他低着头认真地替她包扎伤口,并没有留意她的表情。
乔沅轻轻咳了一声,换了个话题,说起自己从谢朗那里接收到的记忆:“我在他的记忆碎片里,看到了那个教他复生术的人,那人穿着一身黑色斗篷,戴着帽子看不清楚长相,听声音不算年长。”
提到黑衣,靳铭的脸色也凝重起来,截止到现在发现的五张鬼脸,有两张都跟一个黑衣道士有关,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利用谢朗的人,很可能正是那个道士。
“游乐园里,或许还有一张鬼脸。”乔沅显然跟他想到一处,表情严肃地说,“刚才那些黑气从谢朗的身体里面溢散出来之后,都朝着同一个方向逃跑了,我在想,那会不会就是面具所在的位置。”
镜片下的双眼闪过一抹幽光,靳铭突然开口道:“谢朗,城堡里的厉鬼,甚至是整个游乐园的鬼怪,它们的存在,或许就是为了滋养那张面具。”
他的猜测很有道理,乔沅的表情更加严肃:“如果真是这样,黑衣道士的所图一定不简单。”
怒、忧、悲、恐、惊,这五张鬼面蕴含的力量已经很恐怖,游乐园里的亡魂数量更是惊人,将这么多鬼物困在此处,滋养出的鬼面将是何等地可怕?
伤口刚刚包扎完毕,乔沅便听到“吱呀”的开门声。
靳铭警惕地站起身,她连忙抓住他的胳膊:“没事,是池兰心。”
从卧室里走出来的,的确是池兰心。
池兰心的状态很不好,身上穿着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灰扑扑的旧衣服,披散着长发,面色惨白,看起来跟游魂差不多。
踉踉跄跄地踩着满地的狼藉,不敢去看那些还散发着腐臭的尸骨,越是靠近两人,池兰心的脸色越白,嘴唇哆嗦,勉强开口说了一句话:“我,我都记起来了,谢谢你们。”
她没有问假扮许杭的那个东西是什么,也没有说自己这几天的遭遇,沉默地站在那里,瘦弱得连一阵风都能吹倒。
乔沅见她不开口,也没有多问,只说了一句:“还能走吗?要不要我扶你?”
池兰心摇了摇头:“我的手机没电了,我能借用你们的手机给我男朋友报下平安吗?”
池兰心失踪的时候,许杭还好好的,她并不知道许杭为了找她,登上了通往黄泉路的地狱列车。
考虑到她经历了这么多事,精神状态糟糕,乔沅选择暂时隐瞒许杭已经死亡的消息,说道:“这里是鬼蜮,我们的手机也没办法与外界联系上,等我们出去再说吧。”
她也不算撒谎,他们的手机,的确没办法联系到外界。
池兰心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神情恍惚地跟在他们身后。
穿过坍塌的墙壁和满地血污来到门口,一个人影突然从阴影里冲出来,池兰心吓得大声尖叫,用力抓住了乔沅的胳膊。
“不要怕,是我认识的人。”乔沅耐心安抚她,“他叫刘霖,也是无辜卷入游乐园的受害者。”
“不好意思啊美女,我不是故意的。”
刘霖刚才躲在外面,胆战心惊地听着屋里的打斗声,心一直揪着,看到乔沅靳铭从里面出来,知道他们已经灭了这栋楼的大boss,便激动地冲了出来,没想到会吓到池兰心,连忙道歉,并简洁地说了一下自己被卷入游乐园的始末。
池兰心神情恍惚,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没有,不过乔沅注意到她白得吓人的脸色稍稍好了一些。
这座城堡,在游乐园被迫关门前,是供员工办公和休息的地方,从五楼往下走,经过一间间房门敞开的房间,可以看到不少破损废弃的办公桌椅和办公用品。
四人来到302,站在大门口,刘霖回忆起自己被鬼物迷惑时,吃下的那些蛇虫鼠蚁,胃里又是一阵翻腾,苦着脸问乔沅:“乔小姐,它们不是都已经死了吗?我们为什么还要回来?”
“你不是要找小花吗?”乔沅没有多做解释,率先跨进了散发着一股恶臭的302室。
房间很乱,四处散落着乱七八糟的物品和动物的尸体,刘霖一个没注意,一脚踩在一只干瘪的死耗子身上,恶心的触感顿时令他头皮炸裂,差点发出猛男尖叫。
再看乔沅,已经走进了最深处的一间屋子。
失去鬼物的障眼法,房间恢复了它的本来面貌,并不是刘霖被鬼遮眼时所看见的装饰温馨的卧室。
这里应该是用作员工的休息室,狭小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单人床,就是一面出租屋里常见的那种简陋衣柜。
条件简陋无所谓,最让刘霖难以接受的是,单人床下蜷缩着一具尸骨,它侧身面朝着门口,黑洞洞的眼眶正好与进门的人对上。
在忍无可忍发出尖叫的那一刻,刘霖已经顾不上丢不丢脸的问题了。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跟一具尸体隔着一张床,睡了七天!
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