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天零点收到消息到现在,一车里的四个人就没休息过。
趁着路上这六个小时,白计安叫贺威、厉無伤赶紧找机会打个盹。
厉無伤按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而后起身,轻轻地拍了拍驾驶位的椅背,说:“下个服务区开进去,换人。”
周祺侧头瞥了一眼导航,距离目的地还有三个小时的路程。
“你怎么不睡觉?”
“我睡了。”
“睡了?”周祺对着表盘扬了扬下巴,“睡了还能卡这么准,厉队长功夫见长啊。”
“你少开玩笑,我是认真的。盯着点牌子,别错过。”
要是平时,周祺肯定会再逗逗他。
可眼下,他们四人在高速上,跑着110迈的速度。
为了不客死他乡,还是听话比较好。
周祺嗯着,拖着绵长松软的尾音。
周祺刚把车停进服务区,转头一看,不但厉無伤,贺威也醒了。
唯独白计安,还在副驾驶位上倾侧着脑袋,安静地睡觉。
三人凑过来,抻长脖子看了白计安一眼后,抬起脸,又互相用眼神交流一番,随即达成一致。
齐刷刷地转过身,蹑手蹑脚地拉开自己身侧的车门。
人是不声不响地出来了,但关门就难了。
周祺挺直后背,看了一眼对面的超市,而后叉起腰,前后晃动地活动快要僵硬的腰身。
“你们去吧,我在这儿看着学长。”
贺威进到超市,但凡能补充能量的东西几乎一个不落。
厉無伤跟在后面,原本想提醒他太多,忽然,衣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掏出手机,来电显示:张江。
厉無伤着急,三步并两步地冲出超市,接起电话。
“厉队,是我张江。”
“怎么样?有线索吗?”
张江将审问梁乐的所有话和厉無伤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
随后,重点来了。
“梁乐说是个男人,身高不到180,体型中等,不胖也不瘦。因为当天遇到的时候是黑天还下着大雨,他穿着深色雨衣和雨靴,还另外戴了帽子,没看清长相,不过他看到那人两条锁骨中间向下七八厘米的地方有一颗黑痣。”
“那说话呢?有没有口音?”
“没有,一点都没有。”
“一点都没有。”厉無伤沉思着,说道:“一点也没有就证明他说的是普通话,不是东北话。”
张江听着厉無伤的话怔了一下,随后连忙道:“你先别确定,我再问问他。”
说着,张江提着还在通话的手机,推门进到询问室。
“又干嘛……”
厉無伤眉头微蹙,听筒里,梁乐拖着长音,满是火气和不耐烦。
另一边张江的声音异常洪亮,“我问你,那个人跟你说话的时候有没有口音?”
“不都说了嘛!没有!!还问,你是老年痴呆啊?”
梁乐暴躁的话音刚落,紧接一声尖叫,“你干嘛?!我都说了,你还扔我!!”
“我的意思是,你说的没有口音,是你打心底里以为对方没有口音吗?”
梁乐被张江问懵了,顿了顿,问道:“啥意思啊?”
“你等着。”
张江拉开大门,探出身子,高声喊着一个陌生的名字。
随后,远远地传来伴着脚步声的回应。
“张哥,怎么了?”
张江问:“你是大学在这儿上的,之后就留下了是吗?”
“对啊。”
“我记得你的简历上还写着普通话一级乙等,是吗?”
“对啊……怎么突然提起这事了?”
张江没有回答他,而是侧开身,指着梁乐,说:“那好,你来,对着他,说句标准的普通话。”
……
“怎么了?说啊!”
“不是,张哥,我不知道要说啥啊,我说啥啊,你这么突然,我脑子里也没词儿啊。”
他没词儿,张江更没词儿。
张江随意地抓起桌上的文件,可哪一张都不适合在梁乐面前读出来。
忽然,张江瞄到那张被他翻到背面,皱皱巴巴的白纸,是他询问梁乐时,做的临时笔录。
上面正好记了梁乐与嫌疑人在雨夜的对话!
想要达到效果,最好的方法就是用一模一样的话。
张江立马用圆珠笔在嫌疑人的话下画波浪线,“这样,你就把这几句话用标准的普通话读一遍。”
小民警点点头,带着疑惑,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复述一遍。
而后,张江看着梁乐,指着小民警,急问:“怎么说?”
梁乐纠着五官,脸上满是嫌弃,“真做作。”
“没让你点评!说,我俩谁有口音?”
梁乐想都没想,抬手指着小民警,“他啊。”
张江二话不说,拉着小民警出门,示意他忙去之后,把手机重新放在耳上。
“破案了厉队,雇佣梁乐放快递盒的人有东北口音。”
梁乐家境很普通,长到现在都没机会出过本市,平时跟他混在一起的人也都是东北人,说的都是东北话。加上他小小年纪就逃学,没受过教育,认知跟不上,更别提会主动学习普通话。
另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因为东北话不像一些方言有自己独特的发音,所以很多东北人都以为自己讲的就是普通话。
殊不知在外地人眼中,差距很大。
所以在梁乐眼中,他听着对方讲的是和自己平时听到一般无二的发音,就会理所当然地认为,对方没有口音。
张江暗自叹气。
要不是厉無伤提了这句,他根本没反应过来,差点就漏掉了重要的线索。
张江把他掌握的所有线索发给了厉無伤,在接受他的道谢之后,挂掉电话,转头重新进屋,教育孩子。
厉無伤把张江的临时笔录放大,仔细研读。
忽然,背后超市的感应门开了。
贺威一手一袋,足足两大包,吃喝、日用品,一应俱全。
“回消息了?”
“嗯,重要的线索有三条。男人、黑痣和东北口音。”
“东北口音?”
“是。”
贺威望向对面二十米开外,站在黑色越野车前活动筋骨的周祺,叹道:“难道,还真让他给猜对了?”
厉無伤记得,周祺曾说过,掳走中川广树的歹徒很有可能是个铭记历史的青年英雄。
“他喜欢开玩笑,别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