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贺快乐生活持续了十天,规定日期的集体大会没有能按时举行,这是大汉朝立国百年来第一次出现,哪怕刘彻当年沉迷长生也未曾躲避过这种事。
群臣站在皇宫门口大眼瞪小眼,最后目光都看向了霍光。
大家仔细一看,嘿,这老小子还真沉得住气,站在那里头也不抬,简直是一个活生生的忠臣良将。能站在这里的人哪一个不是长了八百个心眼子,谁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你在这里装什么装。
刘贺的长史站在人群的最后面,他孤零零的身影看起来相当可怜,他在这朝堂上没有朋友,没有盟友,初来乍到的他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刘贺,可如今….。
霍光在众人急切的声音中终于有了反应,他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官员。
那人先是一愣,顺着霍光挑眉示意的方向看去,立马冲着霍光点点头,向后面走去。
长史低着头看向了地面,一道人影出现在了他的眼中,抬头看去,是一个没有什么印象的人。
“您是?”
“吾乃御史大夫杨敞”
长史立马笑着拱手回应,“是您啊”。
杨敞眉头一皱,“你听说过我”。
“当然,您的岳父司马公的名字在下可是时常听闻”
长史虽然是笑着回答的,可杨敞的心里却像踹他两脚,老子祖上可是跟高祖皇帝打过仗的,我先祖杨喜可是在人群中砍下了项羽的一条腿,项羽你知道吧,那可是西楚霸王。而你,我的朋友,你一个小官竟然不知道这件事,只知道我那个死了的岳父,他不就是写了本书了。
“不如你进去问问陛下,何故不按时召开大朝会”,他的言语之中充满了冷冽。
长史也听出了杨敞言语的变化,但他丝毫不在乎,你一个吃着祖宗和岳父粮食的人,我压根不在乎。
可是,既然这件事找上了他,他也不好推辞,便点头应下了。
霍光得到了杨敞发来的信息,看着走向宫门的长史,他冲着门口守卫挥挥手,那人立马点头回应。
长史报了个名立马走进了皇宫,这让他很满意,看来陛下在这宫里也是说一不二的。
刘贺衣冠不整的坐在高台之上,台下的女子跳着诱人的舞蹈,刘贺看的津津有味。他的脸颊红润,不知道是内心激动还是喝酒喝多了。
站在旁边的张尘无语的摇了摇头,这货明明才十八岁,却如此喜欢这些东西。他跟着看了这么多天都看的想吐了,这些女子的妆容和年纪完全不符合张尘的喜好。
长史就这样走进了大殿,他看到刘贺的样子也是一阵心痛人难过,一个好好的小伙子,怎么整日沉迷于这种东西啊,这玩意有啥好看的。
刘贺看到长史的到来也是十分开心,甚至热情的邀请长史一起开心开心。
两人毕竟相处多年,长史立马就拒绝了,义正严辞的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并希望刘贺赶紧去开会。
要是一个年轻小伙子还真被他骗了,张尘明明看到了他的眼神向着舞女那低垂的衣领处悄悄瞟去。
刘贺对长史的话并不在意,他回应的只有拒绝,趴在桌子上一直摇头。
长史无奈返回了宫门口,霍光也看到了他的身影,明白了刘贺的态度,霍光立马转过身向着家里走去。
年轻时的霍光就是一个相当有耐心的人,平日里就喜欢坐在桌前拜读那些诸子著作,他喜欢读孟子的书籍,特别喜欢(杨子取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所以他的内心也很喜欢墨家的那种精神,至于墨家的其他,他不喜欢。
后来他的哥哥离去,他更加的小心谨慎,平日无事就坐在书桌前思考事情,他这种耐的住性子,且很有能力,又很聪明的人最为可怕。
从皇宫归来的霍光坐在桌前思考了许久。
“叫禹儿回家来”
侍奉他的老仆听到这话,便明白,主人已经打定了主意,他答应了一声立马跑向了宫中。
霍光依旧坐在桌前,双眼紧盯着眼前的书籍,可他的思绪已经飘到了远方。
傻儿子回来时只看到了严肃的父亲,他立马规规矩矩的行礼,坐定,等待着父亲的教导。
“那人在皇帝身边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谁”,霍禹疑惑了一下,立马就反应了过来,“没有,他自进宫起,跟小皇帝说的话不超过十句”。
“好,继续盯着皇帝”
刘贺似乎也是一个耐得住性子的人,他早上看歌舞,中午看歌舞,下午也看歌舞,晚上呢,和跳舞的宫女一起玩,这种生活他每日都保持着。年轻人的热情还没有被消耗光。
刘贺上班第十八天的时候,霍光终于来到了未央宫,可他没有得到皇帝的召见。
“陛下,大将军霍光,大司马田延年求见”
刘贺看着通报的太监,砰的一声将酒杯摔在了桌上,他用力的摆手。
“不见,朕不见,让他们回去”
小太监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他才不管这些,自己该办的事情已经办了。
旁边的舞女又给刘贺倒了一杯酒,她端起酒杯递到了刘贺嘴边,刘贺乐呵呵的喝了下去,用食指挑了挑舞女的下巴,舞女娇羞一笑。
这个动作让刘贺更开心了,他双眼看向舞女的脸颊,眼神逐渐向下移动,内心一阵意动,右手准备做点动作。
张尘余光瞥见了他的动作,内心不住的吐槽,“你小子大白天就搞这个,可真是一点都不讲究,没看到这还站着一个大活人吗”。
“陛下为何整日沉迷于此”
一声大喝打断了刘贺的动作,刘贺愣在当场,眼神向着那边看去,霍光两人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扭动身姿的舞女、倒酒的舞女也看清了来人,她们立马战战兢兢的跪在了地上。
“不准跪,不准跪,你们为什么要跪下”
刘贺站起身来怒气冲冲的指着那些舞女,可那些人没有动作,他又转头指向了霍光,“谁让你们进来的,这里是皇宫”。
霍光看到他的样子,立马恭敬的行了一礼,“臣拜见陛下”。
“滚,滚出去”
刘贺用自己的怒吼表达着自己心中的那股不开心,如果怒气能够化作实质,他此时能够戳死霍光。
“陛下息怒,臣告退”
两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作为大司马的田延年更是一句话都没说。可他远没有霍光的那份气量,皇帝的怒斥对于霍光来说不痛不痒,可他田延年就不一样了,脸上写满了不开心,他毫不留情的表达着自己的情绪。
“你们还不站起来继续舞”
“诺,陛下”
刘贺吃着手中的大肘子,开心的看着眼前的歌舞。干了两个大肘子,喝了两壶美酒,看了三支舞蹈的刘贺终于满意了。
擦手抹嘴,刘贺简单的收拾好了自己,暖饱思那啥。他对着身旁漂亮的舞女勾勾手,便起身走回了寝宫。
其他舞女一看,哎呦,又熬过了一天,终于要下班了。
张尘一看天,哎呦,天都黑成这样子了,这个点终于能下班了,007都没这么难熬啊,这个钱越来越不好挣了。
他慢悠悠的向着临时住所溜达而去,每一次看到这奢华的霍府他的嘴角就直流眼泪,自己啥时候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没走两步,他的头摇了起来,思想怎么就忽然犯错误了呢,自己可是上过毛概,读过毛选的好青年,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真庸俗。
府中的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自由出入的太监,没有人会去看张尘一眼。他们知道这是主人的客人,内心也是好奇的无比,主人怎么会跟太监交朋友呢。
小房间就眼前,一个穿着华丽衣服的人拦在了他的身前。
“呦,贤侄怎么来了”
霍禹听到这话气的牙痒痒,这人也太不要脸了,明明还没有自己年龄大,可开口闭口都是贤侄,父亲听到并没有反对,自己也不好反对。
“父亲要你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商量”
“带路吧”
霍禹立马转身,领先而去。
灯火通明的房间中,三人捧着手中的茶碗,眼神都放在了门口,他们在等待着霍光的客人。
张尘大咧咧大走进来,与霍光对视了一眼,得到了他的示意,便坐在了空着的座位上。
霍禹只能站在父亲身后,他有些不爽的看着坐在那里的张尘,内心吐槽道:“哼,毫无坐相,山野匹夫”。
另外两人似乎也有些好奇,这大将军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个客人,太监算个什么东西,他怎么配跟大将军坐在一起,难道大将军自降身份了?
“你觉得此时的陛下如何”
张尘似乎坐的有些不舒服,扭了扭身子,才慢悠悠的开口,“与我无关,这是你们的事情,不久之后我就会离开”。
“你这样对得起孝武皇帝吗”
张尘喝了一口茶,脸色一变,立马将茶吐了回去。
“我一会就把这个茶碗扔了”,霍禹内心想到。
“对得起啊”
霍光看着满脸无辜的张尘也是毫无办法,这人怎么就能这么不要脸呢,孝武皇帝以前不是还送了一幅画吗,虽然画有些不太好,可抛开这些东西不谈,你是收到礼物的。
“再说了,你是他留下了的辅政大臣,我又不是,他可是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你不是应该自己好好想想吗”。
车骑将军张安世、大司马田延年,参加小会议的两人都用疑惑的目光看向霍光,这人不得行啊,进来一句话都没说,全放屁了。
霍光也尴尬了,小房间中也沉默了下来。
“不过这皇帝可真是一点正事不干啊”
哦?
听到这话的霍光也来了兴致,你既然都这么说了,肯定是也觉得这人不能当皇帝了。
“有理啊,我大汉朝何曾有过如此之皇帝”
霍光这话一说,另外两人立马附和,咱们大汉朝啥时候有过这样的皇帝。
“有啊,秦二世不就这样的,他也喜欢这些玩意”
霍禹顿时就不高兴了,我爹说的是大汉朝,你扯什么秦二世,在这里扯什么犊子。他看向了父亲,希望父亲反击两句,可他看到的只有三人脸上的严肃。
张尘的一句话又让这场中陷入了冷冽,大家似乎是想到一起了。
那晚之后,霍光似乎一直很忙碌,没有时间再去理会张尘。张尘也喜欢这样,没有人打扰自己。
他站在皇宫之中掐着手指,算着日子,哎呦,今天就最后一天了,今天下班后自己就算是辞职了。
此时的刘贺似乎刚刚醒酒,他坐在往日的位置上,双手撑头,双目无神,大脑之中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他张嘴打了两个哈切,拍拍手,大声喊道:“传膳,传舞女”。
平日里传话的太监也赶紧答应了下来。
他不知道,就在他发呆的时候,太后的宫殿之中却迎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他们用自己和善的语言让太后废了皇帝,重新换一个皇帝。
小小年纪的太后战战兢兢的看着领头的人,这个往日慈祥的老者让她极其害怕,此刻他没有了长辈的慈善。
他们在太后的带领下,一路向着未央宫而来。
刘贺没有等到舞女,没有等到自己的美食,却等到了那些他平日里不喜欢的人。
这些人一起来了,刘贺很害怕,他壮着胆子准备训斥两句。可那边的太后却先开口了,一番训斥听的刘贺脑子一片空白。
不过,他听到了一句话,废皇帝,立新皇。
那身象征着皇帝的袍服被扒了下来,刘贺双眼无神的站在太后面前,他跪了下来。
这个对长安怀揣着美好期望的青年此时如同被人从山顶打落到了山脚。他失去了本来就不属于他的东西。
海昏侯,这是刘贺的新职位,他被赶出了长安。
夕阳西下,马车上坐着呆呆着青年,他不时的往长安城看去,不知道是在看那个本不属于自己的位置还是看自己曾经享受过的生活。
唯一不变的是,那个雄心壮志的长史依旧陪着他,可他看起来蔫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