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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先回家了一趟。
刚进家门,林夕就来问安然:“别人跟我说续然的外公去世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安然很想说,其实我也是被通知,而且是被情敌通知。最后她还是缄默。
沉默是最好的枷锁,锁住濒临崩溃的浪潮。
“妈,我去看看何续然,晚上应该不回来了,不要担心我。”走之前,安然如是说。
她从没有对父母撒过谎,但人生总归会有第一次的。
也许,年龄的递增,阅历的增长,说谎功力会越来越深厚。
说实在的,这是一项人类自然习得的必要的生存技能。
因为胆怯,纠结了许久,在错过一次后,她还是踏上了公交车。
不想面对,只想逃离。逃避可耻,但是有用。只是此刻,无路可逃。
在公交车上,接到了南全的电话。
南全说,做完一台将近十个小时的手术,又一觉睡了十几个小时,醒来看到无数的电话跟消息。
他很诚实的对她说,他知道何续然的外公去世了,还没来得及整理头绪便一头扎进手术。他对她表示歉意,为他的没及时告知。
安然糊涂了,他并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他问起了安然的现状。她本想撒谎,告诉他,自己很好;又突然觉得没必要,便如实交代。
南全说,等他回医院看一下患者的状况再请假来找他们。
他们?严谨来说,这个词语已经不适用于她跟何续然了。
停停转转,还是到达了目的地。
敲了门,没有反应。
安然猜想,他可能不在家。可是,她没有勇气去他父母家,即便她知道地址,即便她去过。
她没法去证实黄艾柔话语的真实性,但他们曾经要结婚的事实摆在那。
这个信息,是颜宇冰告诉她的,以短信的形式。她相信了,颜宇冰没有必要为了骗她而刻意编织一个谎言。
当然,他也没有好心到这种程度,在短信的末尾,他还说有更大的惊喜等着她。
具体是什么,无从而知也没有那么想要知道。
横躺在他们中间的,除了黄艾柔,还有他的父母。即使蒋姨说过尽可能的接纳她,可那也是基于黄艾柔不在的基础上。
如今,黄艾柔回来了,她也应该放弃了。
知道会是一个漫长的等待,她干脆坐在了门口。
她不知道会等多久,也不在乎会等多久,反正,如果这件事情没有结局,也没办法去做其他事,不如将全部的精力耗在一件事情上。
好在,老天念在她一直是个节约的好姑娘,也没让她等太久。
十点五十八,安然刚看完时间,就听见电梯开门声。
“安然?”何续然眼里满是惊讶,当然还有红血丝。黄义柔亦然。
经历过至亲的人离去,她懂那种感觉。
可是,当看到何续然整个人的状态时,还是有些惊讶。惨白的皮肤,混沌的双眼,眼底的黑眼圈浓重,嘴唇干裂……几天没见,眼前人像是换了一个人般。
安然看到他肩膀上挂着的孝布。当然,不能忽视的是黄义柔挽着他的胳膊。
此刻的她不自觉的想到了“金童玉女”这个成语,尽管场景不合适。
黄艾柔没有化妆,除了淡淡的黑眼圈外看不出一丝岁月的痕迹。
“惊讶吧,我妈非要我过来看看。”话不自觉的说出,不在乎它听起来是否真实,反正并不重要。
两人静静的看着在“表演”的安然。
“既然看到了,我也准备离开了。毕竟不早了。”
按下按钮。
独角戏真的很尴尬,她忍不住责备自己的多此一举。
在电梯关门的一瞬间,何续然伸出手,握住电梯门的一边,“安然……等事情都结束了,我去找你……我们把话说清楚。”
安然微笑:“好!”虽然他不知道他所说的事情是指哪些,但她还是不忍心当面拒绝。
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虽然她知道何续然肯定看到了她翻红的眼眶,不过还是将它们憋了回去。
“安然,等我……”
安然没去看他,而是盯着他因为按在电梯门边那用力而发红的手指。
那温暖而干燥的手掌啊,可惜的是没能再握握你;那宽广而可靠的肩膀啊,很可惜没能再靠靠你;更可惜的是,没能多亲吻那笑起来有弧度的嘴角……很多很多……
安然对自己说:处安然啊,处安然,为什么在拥有的时候没能好好疯狂,明明知道迟早有一天会说再见,却不曾珍惜,真是活该啊!
一整天待在室内,看不到外面的天气。如今才知道外面下着大雨,而且看着路边的积水,就知道这雨下了很久了。
她知道何续然不会追来,因为他的话已经说完了。但是她还是忍不住责怪他,下雨了竟也不通知她。
安然抹干泪,既然老天已经替她哭了,那么,她也不想凑热闹了。
从雨里走来一个女子,住在十楼,两人在搭乘电梯时打过几次照面。
安然的记性很好,虽然她不热情。
看到踌躇的安然,对方问:“要出门?”
“嗯。”
“不想回家拿伞?”虽然年近中年,但妆容精致,穿着也考究。
“那不是我家,而我刚分手。”安然毫无保留的说着。
“啊哦,失恋的女人可不要做傻事。”
“不至于,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丝人间而温暖。”安然露出微笑,用不寻常的语气说道。
“既然有心思开玩笑,我就不担心了。”中年女子递来伞。
安然接过,“明天来还,几号门呢?”
“如果不想来这伤心之地,可以不用还,把它给另一个需要帮助的人。当然,如果你们能和好如初,我还是很乐意再次见到你的。”
“那这把伞注定只能成为一直没有主人的可怜伞了。”
“那没关系,只要你不变成可怜人就好。”
“再见!”
不再见面。
不知道为什么,安然很喜欢雨水打在伞面的声音。像心跳也像心碎的声音。
安然撑着伞,走着,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这个城市从未属于她,她却幻想在这里定居,和她爱的人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