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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渐渐隐没它的光辉时,安然出门采野菜。她不知道学名,村里的老人都用“野菜”称呼。
安然是跟奶奶学会分辩的。在她记忆中,小时候夏天热的吃不下饭,奶奶就会带着她采野菜,然后凉拌来吃。上一次采摘野菜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奶奶身体康健,每天忙里忙外;如今,阴阳相隔,她在世界的一端,奶奶却在另一端。
或许因为第一次离别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对后面的别离,她一点也不害怕。
安然本不想让何续然参与的,奈何他坚持,安然只好作罢。
穿过村庄,沿着一条小路走向开阔的农田。
如今的农田,大部分都被收购了,有专门的人负责栽种收割,被解放的农民们大多选择打麻将来缓解无聊的生活。当然,也有极个别的选择外出工作,让家人的日子过的更好。安然的父母就是这样,有些无奈的是,家里的状况并没有多大的改善。
安然专心的挑着野菜,一旁的何续然一边揪着狗尾巴草一边说:“安然,既然来了,要不要去看看奶奶?”
安然顿了顿,回道:“好呀,吃完晚饭去,刚好给奶奶也带些野菜。”
“安然。”他勾住她的小手指。
“马上就好了,再摘些。”
“好。”他把用三支狗尾巴草编织成的戒指套住她左手的中指上。
每朵花都有它的花语,狗尾巴草也不例外。
心思细腻的何续然不会不知道它的含义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的脸颊,他的眉毛,他的睫毛……阳光所到之处都泛着一层金黄色的光,嘴角的弧度让安然觉得眩晕。
“走吧。”安然握住他的手,两人走在被绿色植被覆盖且人迹罕至的乡间小道,清新明媚。
“安然,找个时间,我们回来住几天吧。”
“可以啊,不过我怕你住不习惯。”
“安然,我不是在温室里长大的花朵。”
“你看起来是啊。”
“那也只是看起来。小时候,不想跟爸妈出去出差,就会住在乡下外公家,所以,别把我看的那么脆弱好不好?”说着,捏了捏安然的脸。
“这样啊。看来是我以貌取人了。对了,忘记问了,你是怎么进我们学校的?”安然上的虽不是重点中学,规矩却不少。安然想到他可能骗保安大叔说他曾是这里的学生,但从口音多少还是能分辨出来,他不是本地人,所以,安然很好奇。
“给了点小恩小惠罢了。”
安然承认自己的思维太狭隘了。
经过一片玉米林,何续然止步,安然纳闷,对方勾勾手,她听话的跟着他走近玉米林里。
还没来得及提醒可能会有蚊虫,就听到对方说:“安然,闭眼。”
有风吹过,树叶起舞,碰撞间发出欢快的声响。
他抱着她,在她耳边说:“我好想你。”
乡间的气息微凉,他身体散发的热量传入她的身体,惹出丝丝汗意。
回到村庄的小道时,时不时的会遇到村民,安然笑着打招呼。努力适应因何续然引起的尴尬。
晚餐吃的极其简单,玉米饼,凉拌野菜,杂粮粥,好在,何续然吃了不少。
安然跟爷爷说想去看看奶奶,爷爷吃完饭就帮安然准备了些东西,比如,纸钱,比如,一些水果。
为了他们的出行能更加便捷,安然去隔壁借了电摩。
去墓地的路很平坦,但有一段小路汽车没法通过。
“确定是你载我?”坐在后座的何续然又在一次确认。
“害怕?”
“这倒不是。不过我还是第一次做女孩子的车。”
“包括汽车?”
“在我的印象里是这样的,何续然扣好安全帽,又补充道:“家人跟亲戚不算。”
“好吧,何先生,与有荣焉。”
好像,从这时候开始,安然不再叫何续然的名字,而是改叫何先生。
不知道为什么,安然觉得这样叫何续然反倒有一种亲昵的感觉,虽然她不知道何续然听到这个称呼是怎样的想法,不过他好像并不在意自己是怎么称呼他的。他好像也只是很执着的叫着她安然,再无其他。
在看到奶奶照片的时候,安然还是止不住的热泪盈眶。就算在何续然的面前,她也不习惯将内心表露出来,偷偷擦掉滴落的泪水,但因为眼泪一直落下,只能循环往复的擦拭。
常年的风吹日晒,原本看起来还算鲜活的人物照失去了色彩。
安然边回忆着爷爷探望时的步骤一边学着做。摆放好食物后,安然拿出打火机点燃纸钱。
她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她习惯了在心里默默的说着。之前跟父母来时,处兵总说:“安然,跟奶奶说些话吧。”但是,她还是沉默,她不习惯将感情表达出来。这次也是一样。
烧完纸钱,安然起身打算离开。
“我陪奶奶待会,可以吗?”
安然点点头,“我在停车的地方等你。不过要快些,天要黑了。”
“好。”
何续然待的时间并不算久,不过安然有注意到他微红的眼眶,但她没问。
回程的路上是何续然载的安然,他提出的,安然没有拒绝。
乡间的傍晚很是凉快,空气里是清爽的青草味。
安然将头搁在何续然的肩头。
他的身上同她一样,有焚烧纸钱后留下的味道,不知为何,安然再一次有哭的冲动,只不过她没让他发觉。
回程的路途,两人什么都没说,回到家时,门口照旧坐了很多人。
安然将车还给它原本主人后同何续然走回来的。
“安然去看奶奶啦?”说话的是同安然奶奶关系很好的一位长辈。
“嗯。”安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边走边说。
“要是你奶奶在世,一定开心坏了,带了这么一个好的孙女婿回来。”
安然的嘴边挂着淡淡的笑,但是她已经看不清前方的路了,只是靠着对家的熟悉走着。
何续然本来是跟她隔着些距离走的,不知什么时候走近的,此刻,他的手掌稳固的握着安然的腰。安然没有看向他,她怕眼泪就这么在这么多人面前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