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三地向眺望笼中,确定里面不存在第二个生物之后,才敢确定这个骨节错乱身体异形的怪物就是月光。
她依稀记得,月光出生之时,除了眼睛,其他构造和普通人类是没有什么差别的。
后来绛泽偶尔会给她寄几张月光孩童时期的照片,照片上的孩子遗传了母亲的杏眼和父亲高挺的鼻梁,配上一双浅薄的唇瓣,沉郁中带着少年的忧愁,有一种古典的优雅与俊美。
绛泽以为苏苡被月光的丑陋吓到了,急忙安抚她:“别怕,在这里他是绝对出不来的。这个牢笼可以隔绝所有混乱之力的侵袭,绝对不会伤到你。
月光平时还是蛮乖的,只要用一些生肉喂饱他,他的攻击性并不强。”
一边说着,绛泽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只肉兔,慢慢像牢笼走去。
月光似乎若有所感,也开始像绛泽的方向移动。
两人最终在笼边相遇,绛泽先是扯了一只兔腿丢给月光,月光捡起来抱着就啃,绛泽趁机爱怜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它一心进食,只是轻微嘤咛,却没有反抗。
等到月光啃完兔腿,绛泽又把剩下的兔肉抛向空中,月光用复杂的肢体笨拙地追逐着兔肉,拿起食物后就地坐在一边慢慢地啃食。
苏苡心中五味杂陈,她慢慢走下台阶,一步步试探着朝月光走去。
月光本来是背对笼子啃着兔肉,趁他一时不察,苏苡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的背后。
她当然没有打算像绛泽一样从背后伸手触摸月光,绛泽那种举动明显是喂熟了之后养成的习惯。但苏苡现在于月光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况且这还是在人背后,再加上若有若无的护食情结,她但凡敢把手伸进笼子里,月光反应过来就敢咬下她一块肉。
苏苡站在月光身边,试探着分出一丝可以随时切断的精神力去感应他的情况。
但这次月光似乎有所察觉,他抱着鲜血淋漓的兔肉,突然转过脑袋,用空洞的目光猛然看向苏苡。
下一秒,月光仿佛受到了刺激,开始哀嚎着后退,他甚至丢下了手中了食物,只是一味踉踉跄跄地逃离,惊慌失措间手脚并用地试图远离苏苡,嘴中还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吼。
苏苡啥也没做,对于月光畏惧的表现也是一脸懵,不过这段时间也够她用精神丝探个究竟了。
结果令人惋惜,苏苡发现月光现在这种状态,已经是完全失去了灵魂,只能凭借本能浑浑噩噩。
倘若再早一点,在混乱之力还没有深入他灵魂的时候用月之流沙加以救治,那么恢复如初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可惜了,现在为时已晚,就算催生出再多的月之流沙,就算彻底净化了这具躯壳,月光也回不来了,自灵魂消散的那一刻起,月光就已经可以说是彻底死去了。
笼中的怪物依旧在无意识地哀嚎,苏苡虽然不知原因,但还是后退了几步,给彼此留足了安全距离。
令人惊讶的是,在苏苡回到最初的石阶之上以后,月光竟然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又开始捡起地上的兔肉,蹲在角落啃了起来。
苏苡不解:“他见到陌生人都是这个样子?”
绛泽对此也表示略微诧异:“并没有,他对其他人都很凶,从前曾有玩家误入这里,结果几乎全军覆没地被月光吃掉了。”
“也许是血脉使然吧。”绛泽轻轻地说到。
月光现在这个样子,很多事都已经无从考究了,只能说,苏苡对他而言是他特别的存在。
在得知月光一只兔子吃不饱的情况下,苏苡从绛泽那里又拿了一只活鸡,她再次靠近月光,试图投喂一下她这个名义上的好大儿。
然而这次月光有了警惕,在苏苡靠近之时,就变着法儿的躲避并且远离她。
哪怕是再眼馋新鲜诱人的活鸡,月光到底是没敢前进一步。
苏苡左试右试没有办法,只好无奈的坐回了远处,拖着脑袋看月光用他尖长的指甲给大公鸡开膛破肚。
绛泽就坐在她的身边,沉默不语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苏苡感叹道:“好好的孩子,怎么就练功练到走火入魔了呢?竟然被自己的能力反噬,变成了现在这幅摸样,只能说是命运无常啊...”
“不是的。”绛泽突然说道。
“什么?”苏苡一时间没有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绛泽看向苏苡,犹豫再三还是说道:“月光其实不是死于走火入魔,那只是怕你无法接受,用来安慰你的谎言。
既然你是第二人格,不再为禅染的悲哀而感到心痛,那告诉你也无妨。
当初月光跟着我生活在神国之中,随着他的年龄渐长明白事理,我时不时会告诉他一些有关禅染的事情。
我的本意是让他不要忘记自己的母亲,却没想到反而因此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以及对于母爱的极度渴望。
禅染的病不是秘密,月光后来不知从何处听说到是自己加重了母亲的病情,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于是愈加愧疚,最终演变成了他心底一道难以磨灭的心结。
后来我得到了一个新的权柄,闭关准备融合吸收,于是留了月光一个人在神国,并叮嘱他不要乱跑。
但蓄谋以久的意外还是发生了,我醒来后得到消息,说是月光因为想去人间探望母亲,于是偷偷涉足人界,在半路上遭遇了人类的觊觎屠杀,虽然侥幸被梵起所救,但受到了严重的反噬,现在正昏迷不醒,恐怕是凶多吉少。
我当然不信,但月光昏迷死无对证,我只能暗中调查,发现是梵起派人来引诱月光,以带他去人间看望禅染为名,把他引出了神国。
然后借助命运的镜子,让月光在镜中直视了自己的眼睛,从而被自己的混乱之力所反噬。
我费尽心思救治月光,用尽了奇珍异宝,可即使他苏醒过来,精神上的混乱一经点燃,就如同拥有的温床的病毒植株,肆意蔓延之下,终究是无药可救。
而那些严刑拷打又或者提供蛛丝马迹的证人们,却又先后自尽又或者以其他方式莫名死去,所以我也没能与梵起对簿公堂。
因为这件心照不宣的事情,这些年来,我和梵起没少为此打架,可.....我就算再恨梵起,也不可能杀了他,四大外神本为一体,就算是个陌生人,同源所出,相处万年,多多少少也会存在感情,所以我...没得选择,我们三番四次的争斗,不过无疾而终。
但是后来,我又跟他聊起此事之时,质问他杀死我儿子的缘由。
你猜他说了什么?”
苏苡难得聪明了一回:“可以看出,梵起对你并没有很大的恶意,就算之前偶尔有摩擦,也远远达不到让你断子绝孙的地步。
况且梵起行事向来磊落,能让他违背原则下手,那多半是另有隐情。
我猜...是有人跟梵起说了一些至关重要的话,才使他下定决心出手杀害了月光。”
绛泽沉默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命运先生在我闭关前夕突然上门告知梵起,他说月光是梵起的劫难,并给予了梵起一面可以反射月光能力的镜子。
所谓劫难,就是倘若月光能够顺利成长,那他未来褫夺取代的,将会是梵起的权位。
命运先生向梵起保证,镜子只会使月光变得痴傻,这样可以无限延缓他生长的速度,等以后想到解决的办法,再治愈月光就可以。
为了防止我从中阻拦改变命运走向,别镜要求梵起立刻下手,以免夜长梦多。
作为我们四大外神中向导般的存在,梵起一直十分信任命运先生,于是听了他的话,按照命运先生的设计,对月光下了手。
结果那面镜子另有他用,根本不是延缓生长和痴呆的作用,月光被镜子反射了自己能力之后,就药石无医,逐渐变成了现在这副摸样。
后来我辗转多次以后,最近才慢慢查到,昭影手上伴生神器月光沙漏中的月之流沙,可以治愈各种恶意的侵蚀,于是向她求取。
可她却告知我,命运早在很多年前,就用某种非常宝贵的东西向她换取了月光沙漏。
至于梵起,他意识到不对之后去质问命运先生,命运先生却告诉他这是个意外,是篡改结局遭至的报应,他打着为梵起好的名义,囫囵搪塞了镜子的异处。
梵起知道这是给自己避劫,加上又是自己亲自下的手,所以纵然命运先生欺骗了他,他也从未向我提及过命运先生的参与,而是选自自己一力承担了我的怒火。”
苏苡皱眉,她不太能理解绛泽的脑回路:“所以你因此怨恨命运先生?大哥,你也知道人是梵起伤的,按照法律学来讲,命运先生顶多就算个从犯。
又不是命运先生拿刀架在梵起脖子上逼着他伤害月光的?别镜作为一个预言家,预言到友人的灾难然后如实告知,这是无可厚非的吧。
你也知道命运这种东西难以捉摸,万一镜子的事真是个意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