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绛泽正好出现在这里英雄救美,多少有点概率问题。
其实就算他不救自己,安非也不救自己,苏苡觉得也没多大问题。
她本身就不怕昭影的攻击。
在命运先生带来的那一箱技能卡牌中,月亮牌占据了较为可观的一小部分,毫不含糊地说,昭影的攻击对苏苡本质上是无效的。
只要不是拿着冷兵器砍她,昭影所使用的任何术法,她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挡掉。
不过这样一来,暴露身份的可能性会很大,所以苏苡也乐得绛泽伸出援手,前提是他没有什么阴险的图谋。
绛泽知道苏苡怀疑自己的动机,于是解释道:“你每年都来这里看我,所以我每年也都会来偷偷你见一面。
当初顾衍死后我本来是准备来个‘奇迹’死而复生,然后继续陪伴你的。
但是梵起阻止了我,他不允许我在地球胡作非为,多年来,他也利屏障有意无意地限制着我的进出。
刚才你下山之后,我就和往常一样,回到自己神域休息。
在神域呆了一会儿,感应到你仍然没有离开青山公墓的范围,所以我又特地出来看了一眼,正好赶上昭影放大招,顺便把你捞了出来。”
苏苡不置可否:“那我们怎么出去?这个阵法周围有一圈空间传送,一旦触即,它会自动将人传送到山顶的这个位置,要不你给宋熙打个电话,叫他来接我们?”
绛泽微笑:“山里没有信号,你电话都打不通,为什么会觉得我的电话能打通呢?
我和宋熙还没有好到脑电波联系的地步,他整天不务正业神出鬼没,要不然怎么成为四大外神里行踪最诡异的那位呢?
正常情况下,他找我们容易得很,我们找他难死了。”
苏苡:“不要阴阳怪气。”
“好的,那不吐槽他了,我们顺着路往下走吧,到了山脚下的阵法那里,我应该可以把阵法什么的侵蚀掉,空间术法也一样。”
苏苡点头,昭影跑路后,原本的月亮也莫名其妙地被乌云遮蔽,视力所及之处一片漆黑。
星星倒是还在,但它不太顶用,于是黑灯瞎火,苏苡跟着绛泽在林中跌了一个三四五六七个跟头,逐渐开始鼻青脸肿。
“你要小太阳吗?南岩荒村副本里那种,虽然有点晒,但是照路没问题。”
苏苡:“不要。”
这么近的距离,小太阳一照,她肯定睁不开眼。
闭着眼走路摔跟头和黑灯瞎火摸索着摔跟头有区别吗,没有区别,只不过能额外美黑罢了。
苏苡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感叹:“真好啊绛泽,幸好你化成人形以后没有变成黑人,不然就得劳烦你呲着八只大牙走路了。”
绛泽听出苏苡抱怨他穿着一身黑衣,但现在换白衣也是治标不治本,于是他蹲下身:“来,我背你。”
苏苡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嘴上说话只是为了图个乐子,实际上脑子早已神游天外。
她没有第一时间听到绛泽的话,依旧在往前慢慢地向前走着。
这本来应该是个女主深爱宋熙不畏林中艰险与绛泽诱惑的佳话。
但是绛泽他蹲下了,他蹲下了!
于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他做了一次苏苡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苏苡措不及防被就地而蹲的绛泽绊倒,一个侧摔,再也没能站起来。
“我小腿好像撞到石头了,嗷,好像断了?”
她忍着疼痛用自己的医学经验迅速做了检查,随后抬头看向绛泽:“完了,真断了,我说怎么这么痛,你能治吗?”
绛泽:“额,我给你找个树枝做夹板?你的自愈能力怎么没有了?要不我再给你灌注一点暗物质?”
苏苡摇头:“先简单处理一下吧,一会儿出去去医院就行。”
是她想岔了,绛泽修炼的是极致的毁灭,有关任何创生的权柄他是不会沾染的,而且他本身拥有暗物质的超强不死,作为暗物质的集合,治愈的药物对他也不起作用,所以他自然不会贮备创伤应急的药物。
她猜测绛泽与外界的物质交换也被阵法遏制了,阵法隔绝神明游戏,神明游戏的能量源泉就是四大外神,换句话说,阵法隔绝的,其实是四大外神。
这样好的阵法,用来杀她真是大材小用了,只能说昭影足够败家。
暗物质灌注也没用,她和绛泽签的合约里,自愈能力本身就来源于暗物质,以至于她从暗物质中获得的所有自愈能力,都会顺着合约流逝,灌注也不会起作用。
山路难行,腿都这样了,苏苡自然也没有虐待自己的打算,在绛泽的又一次邀请之后,麻利地爬上了他的后背。
脚步声逐渐单一起来,夜黑风高的夜晚,苏苡听到草丛波动的窸窣,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过去回想。
顾衍从前也经常背着她上山,他的肩膀宽阔有力,带着一种岁月沉淀的温厚。
苏苡轻轻把头靠在绛泽的脖颈上,只觉得往事历历在目。
真好,时隔好多好多年,顾衍又背起了她,走在山间茂密的小路上,她知道从前的家再也回不去了,但不妨碍她回忆这段崎岖的路。
绛泽感觉自己颈上有一滴水珠慢慢滑落,他疑心是更深的夜露凝结的雾气,可水珠越来越多,好像开了闸的泉水,不住地滴落在他后颈,然后顺着两侧慢慢滑下来,有几滴悬而不落,悄悄地流到了他的锁骨。
锁骨上蔓延出痒意,但绛泽却腾不出手去擦拭,苏苡的腿受伤了,她在背上使不上劲,自己得用手托着,才不至于让她掉下来。
“哭什么?”他问:“我看上去很伤感吗?我可没有缠着你,是你自己说要请我吃饭的。”
苏苡难过地要命,眼泪止不住地流淌,她的情绪无法自抑,只能略微抬头,试图让眼泪流的再漫长一点。
“我一直以为,自己失去的,是顾衍的肉体,后来才发现,我失去的,是他完整一个人。
他的灵魂和肉体,从来都不属于我,所有所有美好的东西,也都不是给我的。
这完全不是公不公平的问题?我是最后的受益者那又怎样?是我要求你对我好的吗?是我主动侵占牟取楼别人的爱吗?如果我知道,如果当初你说,但凡你说你爱禅染,我绝不沾染分毫。
我为顾衍悲痛那么多年,在他死去的无数个黑夜里,我也曾真心实意地为他彻夜流泪辗转难眠,现在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
那我付出的感情算什么?”
她说着说着自嘲地笑:“这也算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对不对?因为当我回应你的情感时,也代表着禅染的沉默无声,代表着你所渴望终归虚无。
最后我们两个人,谁也没有留住自己想要的东西。”
绛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背着她穿行在林中,但是顾衍不会,他总是会给苏苡聊一些外面的奇闻,然后勾的她在自己背上咯咯笑。
于是记忆和现实出现分歧,带苏苡回到了这个孤寂的夜晚。
绛泽的声音顺着微风传如耳中:“我很抱歉,苏苡。
当初没有表明身份的接近你,是因为真的没有想到,禅染会分裂出第二人格。
我的本意是认为禅染遭遇伤害后性情大变,我以为她总会回来的,所以对待你,就像是对待她一样。
我在期盼中靠近你,然后小心翼翼地等待,然后在一次次等待中失望,直到今天。
我又有什么错呢?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了禅染委曲求全做了恶人,这么多年,每次你顶着禅染的面孔对我恶语相向的时候,我都很难过很难过。
我是自愿背这个锅的,可我也会伤心也会绝望,我在等一个渺茫的奇迹,期盼着禅染有一天能够睁开眼睛,再说一次爱我。
可是我最终也没有等到。
所以别哭了苏苡,你哭得我也要哭了,我一哭暗物质就会溢出,这座山恐怕会炸了。”
苏苡吸了吸鼻子:“我觉得,除非你能抛开禅染的滤镜重新看待我,否则我们还是互相避嫌一下比较好。
我不想再受到禅染的余恩了,同样,我也不希望别人以禅染的名义来看待我。我是一个独立的人格,而不是‘禅染的第二人格’。
假如...有一天禅染回来了,我会告知你的,我以灵魂担保,你也不要在我的身上浪费多余的时间了,禅染的无法回应,对你来说也是一种伤害,不是吗?”
绛泽吐出一口浊气:“苏苡。”
“嗯?”
“其实我很早就隐隐约约察觉到了。
我作为顾衍的那段日子,正是禅染离开神明游戏,病情最重的一段时间。
其实那时候你就已经出现了。
我和禅染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神明游戏的末尾,她提出造福人类改变规则的三个条件。
自那以后,我所见到的,就再也不是禅染了。
据我观察,你就是从离开神明游戏后才开始衍生出来的自我灵魂。
因为在那之后,禅染去到人间生活,性情大变就算了,但连生活习惯以及一些常有的小动作都一并完全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