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空掉的月光沙漏递给苏苡,同时再次观察她的表情。
苏苡神色如常地接过沙漏,感叹着不知等到何时才能再次存满它。
见苏苡没有什么记忆复苏的兆头,命运先生知道记忆篡改已然成功,惬意地勾起了嘴角。
苏苡对他那要笑不笑的模样已经司空见惯,倒是没有多想。
她试探着问道:“那我的太阳牌?”
命运先生先生大手一挥:“走,回家,给你拿牌!”
“好嘞。”苏苡开心地跟在命运先生屁股后面,颠颠地回到了现实世界的房间。
命运先生的新居就在苏苡家楼上,当初打地基时在苏苡的天花板上开了个大洞,后来施工队应安非的要求,在大洞的地方,按了一扇圆形小门,以及一架可遥控升降的扶梯。
为了防止被物业抓包,小门上还绘画着星辰大海,以及专门用森绿色的挂灯修饰了升降梯,使之看上去就像是某种风格独特的吊顶装饰物。
物业之前来看了两次,都没能发现这个大洞的玄机,两人主打的就是一个欺上瞒下,目测效果很不错。
现在这扇小门方便了命运先生,苏苡坐在沙发上等着,命运先生直接爬上二楼拿东西。
“过来接一下。”命运先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苏苡跑到洞下,张开双臂,一个硕大的木箱从楼上落下,直直落入苏苡的怀中,差点没压平她丰硕的胸脯。
苏苡看着高度到自己腰部的大箱子,一时间竟有些呆滞。
这个箱子看上去很有年头,上面全是风干的浅显裂痕和粗糙的划迹,锁扣也早已变得晦暗而陈旧。
箱子的死角由风化的黑色精铁包裹着,锁扣是看不出颜色的暗青,六面箱体上各自烙印着熟悉的太阳徽记,还有一些残破的繁文描画勾勒相连。
尽管多年的风吹日晒使箱子表面布满裂纹,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箱子整体的密闭性非常好,外表破损就算再严重,也没影响到箱中的东西分毫。
命运先生从梯子上下来的时候,苏苡已经开始认真地擦拭箱子了。
她的动作分外轻柔而细致,其中还夹杂着几分小心翼翼,连稀世罕见的兰花指都翘起来了。
命运先生瞧见苏苡认真的神色,慢慢凑到她的身边:“怎么在这儿擦箱子?不打开看看吗?”
苏苡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了命运先生一眼。
然后一个没忍住,眼泪簌簌地落下来。
很快她又低下了脑袋,开始抱着箱子箱子默默流泪。
有眼泪滴在木质的箱面上,苏苡惊慌失措地用衣袖擦掉,生怕自己的眼泪会加剧木箱的风化腐败。
这是苏苡第一次正儿八经地伤心落泪,命运先生虽然不知原由,但还是立马冲过去抱住了她,短短一小时内,这是他第二次把苏苡搂入怀中。
苏苡刚开始是压抑着呜咽,哭着哭着突然憋不住了,无助地坐在地上,开始不顾形象哇哇大哭。
命运先生轻轻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小脑瓜,然后从皮肤中传递了一些温和镇定地力量来安抚她的精神。
上一次威慑的效果仍在,这一次噗叽直接缩在体内装死,任由这股力量涌入苏苡的体内。
苏苡哭了一会儿,把心中深藏的苦闷思念一股脑儿释放出来,感觉自己的情绪渐渐趋于平稳。
她擦干眼泪看向命运先生,找了一个蹩脚的理由:“对不起,这么多牌,我.....我一时太激动了。”
命运先生当然分得清楚悲伤落泪和激动落泪地区别,但他也不至于戳穿苏苡。
把抽纸递给苏苡,命运先生安慰道:“快擦擦你的小花脸,打开箱子看看你心心念念的牌吧。”
苏苡愣了两秒钟,突然又想落泪:“我打不开,这个箱子之所以锁这么严实,其实是用来防我的。”
命运先生:“里面难道不是你的牌吗?”
苏苡点头:“是我的牌,为了防止我年纪太小胡作非为,哥哥把它们封印起来,从来不让我碰。
你之前应该也发现了,这个箱子也不能暴力打开,否则会连同卡牌一起自动销毁。”
命运先生:......
“那我开透视眼给你描述描述箱子里的情景吧,理想总是要有的。”
论扎心,还是得看命运先生。
“里面卡牌粗略计算数量过万,牌的背面百分之九十以上是和箱子外表一样的太阳徽记,剩下一部分是圆月高悬的符号。
正面的内容就比较花里胡哨了,种类非常繁多。
这其中有一种牌面我很感兴趣。
背面太阳徽记,正面是一轮火红的圆日,带着焚灭众生的炙烈,缓缓落下。
在箱子中,这种牌面的数量占总数量的百分之十以上。”
苏苡抬头正视命运先生,微微动了动嘴唇,却没能说出像样的话来。
这种牌面意向和小红帽副本里的落日寂灭明显属于同一类,这些牌又都是技能牌,而就在刚刚,苏苡还亲口承认过,这都是自己的牌。
有些事是不能公之于众的,所以一时间真是有些百口莫辩。
苏苡只能苍白无力地否认:“不是我,真不是我,小红帽副本里的太阳和我无关。”
命运先生敲了敲她的脑袋:“想什么呢,我知道不是你,你醒来时候我就旁敲侧击地试探过了,你对这件事情明显是惊讶居多。
我只是想问问这种牌的来源。”
苏苡恍然大悟:“啊,这样啊,来源的话......我不告诉你。”
她肉眼可见地再次开心了起来,在命运先生幽怨的目光中,苏苡抱着她的宝贝箱子,快乐地跑回了卧室,然后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欧吼,美好的一天,从补觉开始。
那是不可能的。
苏苡躺回自己的床上,重新拿出了懒惰之镜。
也不知道命运先生是怎么训练它的,比起最初的聒噪,现在这个家伙已经可以看人眼色收放自如了。
“美丽的苏苡小姐,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苏苡本来是准备确定一下懒惰和色欲的关系,顺便单方面套一下懒惰的话,以确保色欲说的都是事实。
但甫一抬起镜子,看到自己镜中裂痕加重的脸庞,苏苡讶异着凝视镜面,半晌没能发出声音。
面孔上的绿色缝隙原本是遍布大半的脸颊,一侧顺着脖颈延伸到肩膀。
但是现在,自己的脸上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了,脖颈也已经爬满了绿色的痕迹,蛛网变得更加密集,裂缝也在增加。
苏苡脱掉自己的上衣,果不其然,最远的一条裂缝,已经攀岩到了她的腹部。
努力保持深呼吸,苏苡苦中作乐地开导自己:现在她要是去恐怖屋打工,连化妆都省了,一吓一个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睡觉的缘故吗?
只要她入睡,裂纹就会慢慢增大。
这不是开玩笑吗?
她睡了七天,灵魂膨胀所以出现裂迹,也只是堪堪遍布脸庞。
而今天她总共才睡了不到三小时,怎么可能发展成这个样子?
苏苡自己心里清楚,之前是落日陨落导致留在她灵魂中的隐疾复发,造成灵魂膨胀,身体被撑出缝隙。
可她的问题在饮用过月之流沙之后就已经解决了,现在为什么会一夜之间变成这幅模样?
恶意牌的释放其实倚靠的是噗叽的能力,噗叽早已融入她的血肉,换句话说,恶意牌就算影响了她,影响的也只会是她的身体。
就算过度使用卡牌,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身体承受不住负荷,伤及肺腑或者陷入昏迷,根本不至于对她造成灵魂膨胀的效果。
思及此,苏苡只觉得毛骨悚然。
她下意识地想要出去寻找命运先生,但是很快又止住了这个想法。
没有镜子,她看不到自己的脸上的裂痕,但命运先生肯定能看到啊,他为什么对此闭口不提?
就算打趣一句用力过度也是好的。
可命运先生却对此视而不见,完全没有提两句的意思。
这太不符合他的作风了。
苏苡用腿想都明白,命运先生绝对知道一些内幕。
但是为什么不告诉她?
她的脸是从什么时候加重的?
从头到尾她一直说说笑笑,没有任何不适,也没有丝毫察觉。
裂纹不可能无缘无故地生长,苏苡自己的灵魂膨不膨胀自己还能感觉不出来?
所以是有人施法影响了她的体感认知?还是说删改了她的精神记忆?
是谁?
在昨天到今天这段过程中,根本不存在第三个人,只有她和命运先生。
是别镜吗?
苏苡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因为某种本源的特质,命运先生的攻击对苏苡其实是不起效果的。
之前的催眠,命运先生的记忆窥探,还有最近几次的梦境入侵都是很好的例子。
当一个人的能力对苏苡不起作用时,这些散发而出的,多余的力量,就有一定概率转化为卡牌。
命运先生在苏苡昏迷的七天里,屡次试图侵入她的梦境,一方面是为了寻找病因,一方面是为了窥探她的隐私。
但是由于某种苏苡自身的原因,梦境入侵失败了,并没有对苏苡造成预想的效果。
于是这些侵略失败的力量在苏苡的特殊能力转化下,变成了所谓的卡牌。
命运牌·梦境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