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迁见他一副受惊的样子,孤单的蜷在地那里,墙和地面都是湿的,他浑身上下的衣服也正滴着水。
“这人你们认识吗?”陆迁回头问向几人。
方雨摇摇头,她来这边来的也不多,自然是不认识这人的。
小叔和小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太确定道:“这是……那个流浪汉吧,总在这一片晃荡的那个,他在这儿干嘛?”
面前的人他们并不陌生,住在这块的人基本上都认识。
他是个智障。
这不是骂人的话,而是医院给的诊断报告就是智力障碍。
他们也听老一辈的人说过,这人也确实命苦,出生那年夏天,父亲在矿山挖煤遇到事故去世了,母亲只能打些散工养活他,都是些体力活儿,日子过得很艰难。
等他长大一点的时候,周边的小孩意识到他的不同,总是欺负他,也不带他玩,他只好躲在角落里看别的小朋友成群结队,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
本以为生活已经够难了,然而在他快成年的时候母亲因过度劳累,积劳成疾也去世了,周边的邻居帮忙办了后事,但谁家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养活这么一个累赘。
他也从此开始了流浪的生活,到现在已经有十多年了,在这住的时间长的人,认识他的,偶尔会给他一口饭吃,一件衣服穿。
而且他虽然智力不高,但身体还行,这么久以来身体也算健健康康的,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记得他好像叫……叫什么来着?”
小叔仔细的思索着,一时也忘了这人的名字,街坊邻居平时都是叫他大春,全名叫什么他还真记不得。
“叫……什么春……什么永春来着?”
“他叫林永春啊!咳咳……”
头顶一道十分沙哑的声音传来,听起来说话十分费力的样子,还一直在咳嗽。
陆迁和裴涣听见了,抬头看过去。
只见墙头的掉了花盆的位置正有一个身影探出头来,直勾勾的盯着下面的人。
背包里的琉璃灯也晃动起来,陆迁轻轻拍了下,示意它安静,这里没有危险。
墙上这张脸他们很熟悉,和堂屋条几上摆的黑白照片一模一样。
陆迁稍稍颔首:“方老爷子。”
“爸?是爸吗?”方小叔听了他的话一下子激动起来,又茫然的四下着:“爸,是您来了吗?”
接着他又搭上陆迁的肩膀,语气带着些急切:“小陆,你能看到是不是,我爸他在哪?”
陆迁看向老爷子,见他慢悠悠飘下来,停在几人身边,答道:“就在这里,在我们旁边。”
小叔小婶包括方雨都是普通人,一般情况看不见也听不见亡魂,陆迁倒是有办法让他们看得见,但是也不能随便用。
倒不是方法多难,主要几人有血缘关系,除了头七、祭日、中元节这种特殊情况,非自然状况下已故之人是不能再私自见家人的。
但是虽然看不见,但是陆迁可以代为传话,这点权限他还是有的。
“方老先生说这人全名叫林永春。”
“对!对!林永春,是的!”方小叔嘴里来来回回重复着这几个字,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
“爸,您还好吗?小陆,你帮我问问吧,他还好吗?”
方老爷子自然是能听到他们说话的,笑呵呵的答道:“老头子挺好的,不用惦记,倒是你们这一个个的,这几天没少忙活吧……”
陆迁把他的话原样转达了一遍,小叔的眼圈马上红了,小婶婶也擦了擦眼角。
“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们问问,爸他真的是……意外……意外走的吗?”
“是不是意外啊,这个我也不清楚,我正洗卫生间呢,那个消毒水味道也太冲了,一闻到我就脑子发懵,还呛人,我醒了就是现在这样了,我现在嗓子还是哑的。”
老人家一边回忆一边描述,末了还问了一句:“那消毒水有问题啊,过期了是不是?”
陆迁:“不是,问题不在这,是消毒水和洁厕灵不能一起用,有毒……”
老人:“哦哦,我说呢,哎呀……这我哪想得到……”
陆迁依然把原话传达给夫妻二人,两人的疑虑才彻底的打消。
确实是意外啊,虽然依然是难过的,但好歹心里没了芥蒂。
问题弄清楚了,几人又把注意力放在流浪汉身上。
从被发现开始他就一直缩在墙角,一句话也没说过,只露出两只眼睛慌乱的盯着几人。
方雨:“所以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啊?”
“大概是来看望老人家的吧。”
裴涣盯着流浪汉身后靠墙的位置那里似乎还有什么东西。
天黑又下着雨,他仔细的分辨了一会儿,才看出来那好像是一个小小的灵堂。
几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泥巴做成的香炉里面插着三根细细的树枝,上面后面是一块儿不太规则的长方形的树皮,大概是大春因为不会写字,上面是空白的。
香炉的前面是三个泥巴捏成的小小的碗,里面分别放着几颗野果子,所有的东西端正的摆在一块儿青砖上面,背后还靠着院墙。
大概是因为院子旁边还种了几棵树,稍稍挡住一些,这几天人来人往,居然也没人发现这些小小的摆设。
老人盯着灵堂看了半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大春啊,也是可怜人,我以前偶尔看见他了,就叫他过来吃顿饭,有用不着的东西也直接给他用,都是些顺手的事,没想到他还惦记上了。”
陆迁挺能明白的,这让让他想起了肖良。
自己当时也就是随手给件衣服而已,居然就被他一直记在心里了,然后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发生了之后的事,好在结果不算差。
这个大春,虽然跟人沟通有些困难,但心地并不坏。
陆迁也不确定他能不能理解去世的含义,老爷子的灵堂他没去过,面前的这个估计是他想着母亲的葬礼一点点做出来的吧。
其他人也十分感慨,他们之前是听到了哭声的,所以其实大春他也是在难过的吧。